绮罗公主见皇后宣召，忙道：“你快去吧。”

    风婉儿心中有些奇怪，但还是跟着走了。

    到了妫皇后的营帐，只见宸郡王和那代佥事都在，神情颇为严肃。

    风婉儿就越发的奇怪了，刚要行礼，那妫皇后已是起身，快速道：“陛下在山上被毒虫咬伤了腿，已是有些不良于行，上头的太医束手无策，你随本宫上山为陛下诊治一番，此事不可声张。”

    风婉儿心中有些惊讶，旋即了然：此间人颇为迷信，倘若此事走漏，又是祭祀神明的时候，指不定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譬如“皇帝失德，神仙都看不下去了，派个虫子来咬一口，哎哟怎么不咬死你？”云云。

    此事不宜迟，风婉儿立刻点头，道：“诺。”又问：“陛下是被什么毒虫咬伤？可用了药了？”

    妫皇后道：“仿佛是蜘蛛之属，路上再细说，走吧。”

    风婉儿忙跟在她身后，诸葛宸代佥事也跟上了，慧女史只送至营帐口便退了回去。

    风婉儿一边走，一边心中暗自纳罕：“这个天气怎会有蜘蛛？”旋即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山上也有温泉的缘故吧，毕竟连熊都没冬眠呢。”她暗自觉得皇帝还真是倒霉。

    且说妫皇后带着风婉儿、诸葛宸还有那代佥事往外走，只见外头已是静悄悄的，原先还有贵女贵妇在走道上遛弯，如今皆不见了踪影，营帐里头倒是传来私语说笑的声音。

    风婉儿便知妫皇后已是寻了借口，撵了人进营帐了。

    妫皇后带着众人花遮柳隐的离了营帐聚集的地方，在入山口处，又有两个侍卫悄无声息的缀在后头，风婉儿瞥了一眼，发现仿佛是皇后宫里的侍卫。

    一行人很快入了山，代佥事在前头引路。

    山上的小路不甚好走，妫皇后久居深宫，走的十分费力，诸葛宸在一旁搀扶着，勉强前行。

    风婉儿这才知道诸葛宸为啥也跟着来，暗道妫皇后想的周到，不过她此时比那妫皇后还要费力，妫皇后和诸葛宸先得了消息，已是快速的换了身上的桃都礼衣，走在最前头的代佥事身上穿的是飞鱼服，十分干练，适合运动。后头的两个侍卫也是一身的劲装。

    唯有她匆匆而来，身上还穿着那宽袍大袖的桃都礼衣，诸葛宸等“外男”在身旁，她也不好脱了，少不得提着裙摆奋力的走。

    不过深冬时节，杂草并不算多，她勉强跟上。待到走了一会，她就开口问道：“代大人，你可看见了那毒虫的模样？”

    代佥事边走边道：“唔，陛下是更衣之时被咬伤的，说那毒虫如蜘蛛，却长了两个带刺儿的尾巴。”

    风婉儿想象了一番，也不清楚到底是啥玩意，又问：“滕院判如何诊治？”

    代佥事道：“滕院判先给陛下吸了毒血，然后贴了一剂药膏子，喝了一碗汤药。”

    风婉儿心知这种毒虫咬伤的治疗有定法，内服外敷皆少不了，又问是何种药膏子和汤药，那代佥事道：“药膏子是白玉膏，汤药叫明月汤。”

    风婉儿见是常规的药，就没多问了，暗自盘算方子。

    如此这般走了好一阵子，妫皇后脸色已是有些白了，还勉力坚持，诸葛宸看了看她，道：“母后稍事歇息片刻吧。”

    妫皇后勉强道：“无事，陛下在等，速速前去。”

    前头的代佥事听闻了这段对话，也回头道：“娘娘所言极是，陛下强撑着祭祀好了神明，如今在镇王观追思高祖皇帝，其实也因为那腿越肿越厉害了。”

    妫皇后闻言，又加快了脚步。

    这走路的功夫，风婉儿脑海里已是想了许多医治毒虫咬伤的方子，又觉得与那代佥事隔得太远，对话不方便，就对妫皇后道：“娘娘，臣妾想了几个方子，想跟在代佥事身旁，细问下陛下的伤情，判断用哪个方子妥当，请娘娘许臣妾僭越了。”

    妫皇后忙气喘吁吁道：“难得你细心，快，快去吧。”

    风婉儿就快走了几步，绕过妫皇后，走到代佥事身旁，代佥事明显瑟缩了一下，嘴里道：“娘娘且问，臣必定知无不言。”

    风婉儿客气道：“皆是为了陛下，代大人不必太拘礼。”

    代佥事忙诺诺称是。

    风婉儿正想发问，突然一阵山风从代佥事那个方向吹了来，风婉儿闻到一阵淡淡的咸味，仿佛是汗的味道，又透着一丝儿海水的腥气，有些像海螵蛸的气味。

    她悚然一惊，心就猛的一沉。

    这个气味，是画皮沾？

    可这画皮沾素来与汗水的气味相似，她一时间也是难以分辨。

    她打量了一眼那代佥事，这人似乎是皇帝的心腹，武氏之乱时见过几面，她看不出真假，心里已是起了疑心了，想了想，她慢慢道：“不知滕院判吮吸毒血的时候，口里含的是白糖水还是蛋清？”

    代佥事明显愣住了，旋即道：“卑职当时见陛下受伤，心慌意乱，竟是一时记不得了。”

    风婉儿“焦急”道：“大人再想想！凡为毒虫咬伤吮吸毒血，须以白糖水含在口中，或是蛋清也可，以缓和毒性，这二者对解毒药方影响不同，要添减药材的，请大人一定要想起来啊，有没有用鸡子儿？还是拿白糖冲水的？”

    代佥事沉吟了一会，道：“是糖水，山上并无鸡子儿。”

    风婉儿点头道：“滕院判是个老道的，白糖水比蛋清好！”

    代佥事道：“虽如此，陛下的伤却半点没缓和。”

    风婉儿不说话了，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吮吸毒血之时根本用不着白糖水或是蛋清，要么用醋，要么用米酒！这二者皆与白糖水不一样，不存在误判的问题，她不过假意试探，果然试出问题来了。

    风婉儿心如擂鼓，看了一眼那代佥事，不知这是变节的细作，还是画皮的恶鬼，但她实实在在的知道不可再走了，不然前头还不知有什么人在等着呢。

    而这时，诸葛宸也在看风婉儿，他见她与代佥事应对的头头是道，心里也纳罕：“莫非真是个有本事的？”他早知道风婉儿“医术高超”的声名，但之前一直觉得是诸葛执给宠姬贴的金，正思虑着，突然见风婉儿脚下一个趔趄，竟是倒在了地上。

    众人都愣住了，只是除了妫皇后，都是男的，竟无人敢扶。

    妫皇后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躬身去扶她，风婉儿一把扣住妫皇后的手，大袖遮掩着手，手指在她的掌心快速写了“代有诈”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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