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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集 无家可归
    <b></b>                  通运街甲字叁号。

    李修站在门前直运气,砸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开,一个街坊嫌他闹得慌,出来告诉他,这家早就搬走了,说是回了金陵老家。

    我呸!

    姓薛的没好人,说好了等我呢,时间不到你就跑了,还不是想眯了我的宝贝吗!你给我等着的,金陵就金陵,我找你老家去。老家再找不到,我就我就没了招了啊。

    不是没想过打上荣国府去找薛姨妈要银子,可一想自己也没个字据什么的,多半是把自己打出去不认账。

    这可怎么办?

    摸摸兜,后悔了刚才的大方行为,留一锭银子在手里多好啊,十两不少了,够自己吃喝的,现在可好,只有些英镑法郎,找家银号试试能不能兑换吧。

    跟街坊打听好银号的位置,拖着箱子就找过去。

    所幸不是很远,通运街住的都是财主,银号商铺什么的就在街口开着,看了看门脸,找了一家最大的进去了。

    老朝奉哗啦啦的拨着算盘珠子,跟李修客气的说道“这两年朝廷有令,凡是番邦的货币都按一个价收。您打算兑多少?”

    李修甚是疑惑“各国贫富可不一样,怎么能按一个价收呢?那不要亏死了。”

    老朝奉叹口气,把算盘一推“谁说不是呢。可朝廷就是这个法子,谁敢不听啊。这叫什么,这叫白银回流。都是银子,只要成色不差,就一视同仁吧,省的麻烦了。”

    狗屁的麻烦,李修能不懂这个道理吗,货币的价值都是随着国家的本金定价的。此刻的华朝是当世第一,就因为它的出口大于进口,典型的外向型经济,赚的最多。

    按理说这是好事不是吗,有点头脑的就可以用白银做杠杆撬动一下世界经济,怎么还会有这么脑残的政策呢?

    老朝奉嘿了一声“老皇上退位以后啊,新皇就说要尊祖制,咱们是民以食为天的,四民之中商为最低,不能重商轻农。宁可损失点银子,也不能让百姓吃不饱。要让四海归心世界大同吗!这招一出啊,咱们的银子是哗哗的往外流,好多商人都不用银子结算了,改用丝绸做货币。小伙子,能换点就换了吧,你又不吃亏。”

    李修摇摇头,老朝奉算的不对,货币换算不是他们想的这么简单。购买力的不同,决定了商品的价值。

    同样的一匹布,本国卖一两银子的话,卖到国外去至少十两。

    刨除了税和运费,纯赚三两不成问题。

    你这么一搞货币等同,谁还去买十两的布啊,不都换成你的货币买一两的布吗?利润呢?

    都让搞外贸的赚去了,国家收不到更多的税金不说,就连贸易值也会大跌。

    最后就是什么,出口转内销的打回来侵占你的市场。一两的布在海外卖个三五两够了本钱后,剩余的布折半卖回来都有的赚,伤害到最后的就是从原材料到销售终端整整一条生产链的人。

    李修愣了半晌,换了几十两银子就出这家银号大门,一路上有点失魂落魄,心疼啊!他就不信满朝的官员,在野的大贤就没一个看出问题来的。

    古人不傻,尤其是前边老皇在位的时候赚的那么多,新皇登基后却赚的这么少,没问题吗?看出问题怎么不说呢?谁又是最大的收益者呢?

    唉!

    我一个连家都没有的野孩子,操这心干什么。还是找个客栈先落了脚再说。幸亏自己还有些积蓄,买几亩地盖个房子,悠然见南山去吧!

    找来找去,又回到了码头,就这便宜,城里的都贵,住不起。难怪说要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呢。这个上字用的很好,很动词。

    “哟,老板,还没走呢?”

    馄饨老板正忙活着呢,一抬头就看见了李修。

    “公子快请坐,什么老板的可别叫我了,折煞死了。喊我老王就行。”

    不喊,我怀疑你要占我便宜。

    “这有什么的,老板乃是钱板之意,宋时铸钱,六十四文为一板,被称为大钱老官板,所以就这么叫下来了。弄点吃的,我饿了。”

    一盘扬州干丝,一盘金华火腿,半只三套鸭子,一盘蒲菜涨蛋,一壶花雕,麻利儿的就给李修端了上来。

    李修也不客气,溜了一天的腿,也真是饿了,四个菜喝多点没事吧?

    夜色低垂,彩灯亮起,码头还是那么喧闹,小姐姐们吹拉弹唱起来,伴着丝竹之声下酒,美哉美哉。

    老王也忙活好了一波客人,坐在李修对面笑呵呵的陪着喝几杯。

    “老王,你有家人没有?”

    “有啊,婆娘在家带着孩子,还能给人家洗洗涮涮的挣些零用。我呢,摆个摊子挣些柴火钱,一家三口够用了。”

    “您贵庚啊?”

    老王直摆手“当不起贵字。活了三十年了,娶了媳妇也有了儿子,剩下就是给儿子活的了。”

    两个人碰了一盅,老王小心的问了一句“我看公子这是还没落脚的地方吧?”

    “让你看出来了?我进城找人没找到,也不知该去哪了。”

    李修还真是伤心了,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

    老王又给他倒了一盅酒,给他宽宽心“不怕,哪还不能活人呢。就凭您那一手的医术,还怕饿着您吗?别的我不敢说,每天到我这来,三餐我管了,等您落了脚扎了根再说。”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李修给老王伸个大拇指,喊了声老兄,二人又饮了几杯。

    一艘华彩游船慢慢的靠过来,一个留着头发帘的小丫鬟站在船头,小黄莺似的嗓子喊了一声“王大哥?王大哥?”

    “诶诶诶,在呢在呢。”

    “姐姐们想吃你家的三套鸭,快着点啊。花雕不要了,惠泉酒可有?”

    李修拿眼仔细的打量着那船,这就是传说中的花船吗?里面影影绰绰人影往来,笙管笛箫透着水面传过来。

    “好嘞,都给姑娘们热着呢。”老王冲李修挤挤眼,忙活去了。

    哟,老王还有这等顾客?生意可以啊。也难怪,守着扬州这么个娱乐之都,不挣这钱亏得慌。

    老王把东西做好了装在一个篮子里,船夫伸过来一根大挑杆,老王顺手拿下杆头绑着的大钱把篮子挂了上去。

    船里几声娇呼,一个姑娘冲出来趴在船侧是哇哇直吐。

    里面晃晃悠悠出来一个男子,一把拉起来姑娘,又转回了船舱。

    老王叹口气,把钱扔进钱箱里,又坐在李修对面“别看了老弟,都是苦命人,能活着就行啊。”

    李修嗯了一声“都不易。”

    这场面他在欧罗巴也没少见,后世更是形成了产业。说不上对与错,只能是说市场有需求罢了。

    老王喝了一口酒,谈兴起来了,面对李修也不像刚见面时的客套,十两银子替李修挣了大脸,否则他也不会大方的包了李修的三餐。

    “这船是私船,里面的姐们都是徽州那边过来的戏班子。扬州看着遍地黄金,可要能捡到才行,本事不行,就只能卖卖笑了。”

    李修心有所感,当初自己送外卖的时候,也是没少见类似的场景。小姐姐们这屋喝完那屋喝,扣着嗓子吐出来,擦干嘴回去继续喝。喝到天欲破晓,洗净铅华换了衣衫拿着成百上千或是回家或是上课。谁又能知道她们昨晚经历了什么?

    不想了,不想了,用手打着板,就着酒劲儿可就嚎了起来

    往外迎往外迎

    满腹凄凉草木凋零

    斜倚栏杆泪珠儿清

    一阵金风过落叶满中厅

    思想起卿卿一去

    老没有回城在外飘零

    老王端着酒杯傻傻的看着他,这是什么调?没听过,可唱的还怪好听的。

    “别嚎了!”

    一声断喝打断了李修的唱兴。

    “再嚎姑娘们都不唱了,你赔我银子啊!”

    花船上站着一个管事的指着李修破口大骂。

    “别理他!公子唱的好!这是什么牌子?”一群小姐姐们把管事的推了回去,站在船上和李修聊着话。

    李修哈哈大笑“这个呀,是休洗红。京城的小调。京城有个德云瓦舍,他们班主唱的不错。我就是跟着学了几句,见笑见笑。”

    休洗红还真是曲牌名,唐李贺做过两首词,录一个看着

    休洗红,洗多红色浅。

    卿卿骋少年,昨日殷桥见。

    封侯早归来,莫作弦上箭。

    “公子,能再来一遍吗?奴家们想学!”

    老王给李修伸出个大拇哥,人不风流枉少年,这小哥看着就会玩。一船的戏子找他学唱,这学着学着不就学到天亮了吗,读戏本吗,我老王也懂。

    “你们不陪客了?小心客人恼了你们。”

    几位客人也都站了出来,一看李修的打扮,就知道是个海客,不敢造次,拱拱手叫了一声好“唱的好!兄台有此雅兴,不妨在来几句,我等饮酒贺之!”

    那就唱呗,李修还在乎脸面吗,清了一下嗓子,跟老王告了罪,拿起一支筷子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找了找板眼,静气凝神唱出了下一段

    明月明,明月明,

    秋夜难熬,秋闺里冷清清。

    秋月儿朦胧,秋虫似金铃。

    秋凉窗儿外,秋风扫窗棂。

    思想起佳人一去,老没有回城,在外飘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