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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集 双株心切 薛林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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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送走了周全后,坐在屋里发了一会儿呆,迎春走出来想要宽慰她几句话,可自己心里却比她还急,硬是说不出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化成一声长叹,任由泪珠儿散落,打湿了衣襟。

    迎春的心里更不是个滋味,母仇未报不说,又平添了一段相思。不料梦中人又一次陷入囹圄,患得患失之间,心情也是大起大落,一腔的话儿,到了嘴边成了泪珠,只能叹是自己的命不好吧,妨害了李修的处境。

    黛玉擦擦泪痕,看她哭得凄苦,心里又是酸又是怨,忍不住说迎春两句“你又哭的甚么?才见了几面而已,这就情根深种了不成?可见老太太说的对,小姐不成小姐,却成了做贼的一般。”

    迎春大囧,瞪着黛玉气得嘴唇都哆嗦“你拿我比作她了吗?那我打死不蹬你们家门了!”

    黛玉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好不好的都说她,也真是难为死素称大度的宝钗了。你还别说,我还真要去找她一趟。”

    迎春好没脾气,又被黛玉岔开了话,自己只能咽下这口酸气,等着以后再说。

    “我不是为他处境难而落泪,我是叹人间没了滋味,一家子人算计来算计去的,还要把别人牵扯进来,纵使得了天下,也不会是心安理得。”

    迎春想的明白,周全和黛玉说了很多,她都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什么划江而治,什么一朝两皇,听着就不是好人能想出来的法子,可如今从天子到太上再到隐隐露面的大皇子,包含着自家,都围着这盘棋杀得不可开交。

    黛玉惊叹“诶呀,二姐姐你竟然开了悟!知道家国天下这四个字藏着多少深意了?”

    迎春接过司棋递过来的暖手巾,擦了一把脸,不动声色的说道“之前我是坐着等死,如今我是站着等死。你说我明白不明白。”

    黛玉也用手巾擦把脸,翻迎春一个白眼“死呀活啊的,少在我面前说。去找他说去吧,看他疼不疼你。”

    迎春扔了手巾就走,司棋和绣橘忍着笑跟了出去,赶紧分派人手准备,还要去通报各处,贾家二小姐要出门探监咯,不让去也得去,非要把贾家拖下水不可。

    黛玉皱皱鼻子,冲着迎春背影哼了一声,这次算是便宜了她,患难见真情,也算成全了她一回。

    为何要迎春去探视李修,这叫宁要直中取,莫要曲中求。都撕破了脸叫阵,就差面对面的厮杀了,干脆把这潭水搅得更混些。

    贾迎春出面,那是荣国府的二小姐出面,也是贤德妃的妹妹出面。她只要站在刑部大牢前露一面,一群人都要想想贾家是不是反了水,倒逼着八公家缩回头去再看看风色。

    贾家内里是内囊已尽,表里却还有贵妃一位,史家双侯和王家九门提督府的声势,谁敢小觑!

    当今继位三年来,除了借李修的手除了王子胜外,又动过谁来?

    贾家猛地站在李修一边,不就是站在了当今的一边吗。你再去想皇宫里的贾贵妃,是不是会觉得说,贾贵妃与当今一条心,贾家必须要做贵妃娘家那堵墙,挡住宫外的风风雨雨呢。

    用周全的话来说,这么一堵挡风的墙不用,对的起谁?

    这话也就是跟黛玉和迎春说,换作贾探春,当时就得急了打周全一巴掌不可。合着是用荣国府上下几百口子的命,去保李修一人。

    黛玉虽然骂周全做事不周全,心里还是乐意的,借一下你们家的势而已,还不至于死呀活呀的。

    所以贾迎春在她面前卖苦时,她是毫不客气的反了回去。不信你个二木头迎春姐姐不想把贾家闹翻了天,毕竟母仇未报呢是吧。再说,给你机会去会会你的李郎,我酸你几句怎么了,那是我的意中人,你真当我乐意让你进门呢。

    恨恨的扯了几下手巾,啪的一下扔给了雪雁,站起身就走。

    紫鹃诶了一声赶紧跟着“去哪儿啊姑娘?”

    黛玉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的说道“心中不爽,去找宝钗诉诉衷肠。”

    紫鹃和雪雁都撇撇嘴,信你才见了鬼。一定是去薛宝钗算账的,要不是为了她的哥哥,李修何苦跑到大牢里自投罗网。

    贾迎春回了自己的屋子,开始换出门的衣服,特意把找回来的攒宝累丝金凤戴在了发髻上,略施了些粉黛,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的出门去见邢夫人。

    司棋找好了车,绣橘领着小丫鬟们装好了铺盖和吃食,满满当当停在角门外,就等着小姐告假出来。

    要搁在以往,别说迎春不会自己出去,她连告假的理由都没有,怎么可能大着胆子找邢夫人。

    今日不同,迎春见了邢夫人后,就一句话,便让邢夫人带着她一起去见贾母告假。

    “李修奉皇命要除甄家,暂时被困在了刑部大狱中。女儿想去探监,送些被褥进去,请夫人允之。”

    邢夫人坐那半天才想明白了关键,甄家是贾家的老亲,也是二房王夫人的臂助。除了甄家,不就是断了王夫人的依仗么。

    这应该是件好事吧

    要不说迎春善弈,面对着愚鲁的邢夫人时,她是直接围子叫杀,攻的就是你最想要的要害。

    王夫人一倒,老太太纵然不放权给邢夫人,她也有心无力,只能依仗王熙凤这个邢夫人的儿媳妇来管家。

    “消息可准?”

    迎春站在邢夫人面前缓缓的说出了最让邢夫人动心的话“女儿已经说给了他,自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消息现在知道的人少,是皇上在等着各家站队。咱们大房领着朝廷勋爵的俸禄,不同于二房官吏的米粮,就当是一根扁担两头挑,父亲不好出面的事,女儿代为出头也可。”

    邢夫人立即准了迎春出府探监的主意,因为迎春说的明白,站皇上的一边,有功是长房贾赦的,有罪是我迎春一人的,你们一翻脸就说我是私自出去的,我还能说得过你们做父母的吗。

    领着迎春去见贾母,路上还叮嘱她,不要说话,有事我来说就好,你就等着出去见他吧。

    迎春自然是答应,只要能让我出去,管你对老太太怎么说,我都点头应承。

    另一边的林黛玉已经坐在了薛宝钗的对面,一双眸子盯得宝钗汗毛倒竖,心知今日是不好对付。

    “妹妹可是有事来找我?”

    林黛玉笑了笑,不说话,端着薛家的一杯茶暖手。

    “咦?来了也不说话,也不做事,可是消遣我来的?那请恕我无礼不能待客了。”

    林黛玉竟然点点头,示意宝钗你随意,我等着你回来找我。

    薛宝钗心里疑神疑鬼,起身把黛玉晾在了屋里,自己躲到另一间去,赶紧打发人去府里探探风声。到底是什么事,让林黛玉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逼着自己先低头。

    没过一会儿,金莺儿知道了消息来回报“二小姐坐着贾家的车架出府了,说是去刑部探监。”

    薛宝钗一听是刑部,腾的一下站起了身,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刑部大狱都有谁?自己的哥哥薛蟠、甄家的宝玉。

    单凭这两个人在,打死贾迎春也不会去探什么监!

    再想想那屋里坐着的林黛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定是李修进了大狱!坏了坏了!甄宝玉恐怕性命难保!

    不行,我要去见黛玉,甄家的事和我们薛家无关,我发了昏才想着依靠在他家,如今香菱的身世大白天下,我刚知道她父亲才是甄家的甄应嘉,那冒充他的人是谁,里面又有什么勾当,我虽然不知道,却不难猜出他们的深意,妄想插手朝局,联合太上行二主之事。

    不成,不成。

    这等谋逆的事,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成,要先想他们会不会败。一旦败了,甄家上下难有活口。

    好你个林黛玉,原来在这等着我!罢了罢了!为了薛家,你有什么鬼主意,我都先应承下来吧,只要能把哥哥安全带回来,再脱离了和甄家的牵绊,甄宝玉死不死的,与我薛宝钗何关。

    打定了主意的薛宝钗,重新沏茶,亲手端着进来,进门先笑“怠慢妹妹,可恼了不成?非是为别的,姐姐想起来铺子里来了新茶,太湖的六安,正想着给府里分一分,妹妹是个有口福的,先尝尝鲜。”

    黛玉也不客气,接过来细细抿了一口,放下茶碗嗯了一声“确实是好茶,甜口苦心,还略微有些酸涩。”

    “妹妹你”

    林黛玉不容宝钗还嘴,继续说道“喝着倒像是金陵的水,不似京城的水硬。诶~~原来姐姐喜欢金陵啊,也难怪,毕竟是故乡来的,人不亲水亲。”

    宝钗叹口气,坐在炕几对面,蹙起眉毛说道“我瞒谁,也不会瞒你,你又何苦看着我家将要受难。”

    “且住!”

    林黛玉似笑非笑“姐姐家两条腿站两条船上,想的可不是受难的事。”

    “你就能保他扬帆万里?”薛宝钗也来了脾气。

    “我敢保他为国为民!”林黛玉竖起罥烟眉把茶杯在桌子上一顿,正色对宝钗说道“西域寒苦,却又是汉家江山的屏障!你看看史书上的胡人之乱,哪个不是从西北之地杀来,夺了汉家江山的!怎么夺的?还不是趁着汉家自己杀个不停,弄得民不聊生官似匪盗时,趁虚而入马踏中原。他极力的要护住当今周全,你真以为是什么想着从龙?他是怕中原一旦乱起,西域各国又要寇关,到那时,还不是要他和如他一样的人,死守着边关,不敢放胡人进来么!这种前方流血报国,后方流血争家的痛,你又能知道几分?”

    薛宝钗觉得心神一阵的激荡,久居中原繁华,觉着天下就在眼前的她,眼前闪过了史书中轻描淡写的一行行文字,唐郭昕万里守孤城,开门白发兵;宋稼轩孤悬燕赵地,起义军五十破万杀敌酋如此种种人物,都是何等令人轩昂激奋。

    但,也只是如此罢了。谁也不会舍了荣华富贵,去做什么孤军奋战,在他们这等人家看来,那都是一种不智。

    唯有保皇,唯有从龙,唯有更多的金银财宝织就的人脉网,才是家族中兴的根基希望。为此,不惜放手一搏,流尽别人的血才算作罢。谁又耐什么苦寒地保国家,死绝了又能怎么样,史书上两句就带了过去,留个什么样的名,还不一定呢。

    林黛玉站起了身,看着心神失守的薛宝钗,嘴角翘起,讥讽的说道“当然,这些是宝姐姐你从未想过的事。现在想过就算有心,不过,你薛家还有一人也在大狱中,能不能周全回来,还得要修郎那个傻子拼命。我只说一件事,到了无可回旋之地,他是要保我还是要保你兄长,不言而喻。”

    薛宝钗回过神来大惊失色,没了薛蟠的薛家,她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撑不住外场。

    无他,无名无分尔。

    一纸婚书,就能让她出嫁从夫去,想自己留下来,也得看此时身边的人家同不同意。

    再看林黛玉,朝廷的四品诰命在身,哪怕是归隐山林孤独终老,当地的乡绅县令,哪个不得要把她供养起来,这就是名分大义。

    “话已至此,薛家还有什么能和你争?”薛宝钗缓缓站起身,对黛玉福身一礼“只求妹妹不要放手,薛家能否保全,就在妹妹一念之间了。薛家予取予求,无有不从。”

    林黛玉才不会信她的鬼话,此一时宝钗认输是要给薛家留根,你等她缓过气来,势必要找自己报了今天的羞辱。

    不过,我又岂是怕你之人,都说薛林是一时瑜亮,难分高下。岂不知,诸葛的汉丞相名义,早就压了东吴一头。

    “姐姐请起,救人者恒自救。三日后草木书院要与体仁书院文比,姐姐去吧,当面败了他们,不就能自证清白了吗。”

    “你!!!!”薛宝钗大惊失色,林黛玉这招釜底抽薪端的是厉害,谁不知道体仁书院一败,就坐实了甄家以私废公的罪名。她薛宝钗要是在其中扮个名角的话,得罪的岂止是一家书院。

    以后薛家不得不跟在林家之后,想翻身都不能了。

    黛玉不再理会,说了声走了,飘摇而去。

    留下薛宝钗恨意满胸膛,却苦无良策。

    莺儿悄悄进来“姑娘,史家姑娘来了,请咱们过去聚聚呢。”

    薛宝钗一愣,猛地眼前一亮,着啊!还有一个傻子能挡在自己前面,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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