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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办生报檄文讨伐 粗制造害人性命
    <b></b>                  京地的那位其实根本也无暇顾及远在江南的夏廉贞。

    她最近被一个酸臭的书生文人搞得头疼。

    这个满嘴反朝廷杀头之词的书生叫张延,祖上几代都是状元翰林院出身,到他这一代却口出浪言却不出仕,说是学优则仕的观念是畸形的。

    这也无可厚非,个人选择自由。

    坏就坏在,他要办报纸,标榜是整个天朝最敢于发声,一针见血说大实话的报纸。

    自从打出这个名头之后,生报几次卖到脱销,而今次更盛。

    因为今次这篇的头版头条是一篇言辞激烈的战斗檄文批圣孝慈皇太后有感。

    这篇文章里,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后成了心胸狭窄,目光短浅的小脚妖妇,卖国女贼,躺在千千万万无辜平明百姓血肉堆里,贪婪吸食的吸血蠕虫,她的只手遮天的统治时代即将过去,很快会有革命先觉意识的后来人杂碎并取而代之,而他则会永远作为开路的先锋,抗起加油助威,造声势的大旗帜。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篇文章一经发表,身在京地的皇太后再也不可能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的态度了。

    宫里没人敢把这种晦气的报纸带进来,只有怡亲王,每日请早安,会给带几份京地不同报社发刊的新报纸。

    她做不到一家之言,外面的声音也要听听。

    可这生报实在是太过分了。

    “张延?哼,我看他这命也延续不了多久了!”

    拿着老花镜,仔仔细细看完通篇之后,向来平和的皇太后,动了大怒。

    “老佛爷息怒!”

    屋子里又稀稀拉拉跪了一地,诚惶诚恐。

    “奴才这就抓人,明日午时在菜市口砍头示众,让全天下那些个酸腐文人看看,乱议朝政,诽谤皇太后是何下场。”

    气坏身子的皇太后,由一众宫女太监扶着,回到自己的软绒榻上缓缓。

    随便摆摆手,算是打发人下去办事。

    怡亲王领命,抓人的差事办的也利索。

    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位于利物租界的生报总部被全副武装的怡亲王亲卫团团包围。

    按刀而进的怡亲王刚到门口,一个梳着三七偏分,上唇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子,淡定的负手而立,正好同他打了个照面。

    “找我?”

    怡亲王眉头一皱,停下脚步回头打量这个不起眼的男人,慢慢退到他身边。

    其貌不扬又皮肤黝黑,不像个白面的文人,更不像个言辞过激的。

    “你是张延?”

    怡亲王确认道。

    “没错。”

    其余气势汹汹冲,率先冲进屋子里野蛮搜查的人,很快就跳出来了,一一摇头,通报屋子里没有人。

    “可以走了吧。”

    他并不反抗挣扎,表现的相当淡定从容,似乎早有预料。

    张延高傲着下巴走向逮捕他的亲卫,反倒是怡亲王显得很是小家子气。

    他来了兴趣,转身来到这个怪人身旁。

    “你这一去必死无疑,一点都不怕?”

    张延拍拍手,抖抖袖子上的切割纸时沾染上的粉灰。

    “不过说了两句真话就要死,天朝这个时候还要搞文字狱。”

    他慢条斯理挽起袖子,抬头看了看天空。

    原本的大太阳竟突然躲进了云层里,迟迟不再露脸。

    “要变天啦。”

    “好自为之。”

    张延突然拍了拍怡亲王的肩头,背手款款而去,饶有兴致,很有富裕的唱起了《定军山》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

    站立在营门传营号,大小儿郎听根苗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上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

    “好,张先生唱地好啊!真好!”

    一小段结束,意犹未尽,街上的行人纷纷由衷地鼓掌喝彩给予肯定。

    张延很得意,朝着四方邻里乡亲一一作揖鞠躬致谢,整个路口成了他展示个人魅力的舞台。

    “老实点!”

    怡亲王的人怕是这么多年第一回见到如此嚣张高调的“犯人”。

    只他这一路精彩的表现,让怡亲王有了些许刮目相看。

    “有什么需要,尽管提,都满足你。”

    关入大牢的张延总算老实了些,盘腿坐在一处空地上,闭目养神。

    “我要求保留每日在这里看书读报写字的权利。”

    “可以。小邓子,给他添盏煤油灯来,让张先生,这两日安心在牢里继续做他的学问。”

    “嗻!”

    “濒死之人,就没有什么别的愿望?”

    “濒死?”

    张延睁开眼睛,一脸的疑惑。

    “我张延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会轻易死了的。”

    甩下这句笃定的话之后,张延看也不看,不再理会怡亲王,再次合上了双眼,双手自然放在两侧膝盖之上,像是老僧入定的打坐。

    “原来你的从容不迫都是来自盲目的自信。”

    怡亲王嘲笑了一句,搞了半天原来不过是个爱出风头的跳梁小丑,他有些失望,转身很快便随着众人出去,好进宫去向皇太后复命。

    黑暗里,高墙之外,唯一的一束顽强的阳光直射进来,径直打在张延的脸上,金灿灿的,哪怕空气中漂浮不定的尘埃,都成了闪闪发光的金色粒子,环绕在张延的头顶,形成了一个别样带光环的世界。

    夏廉贞这一日很是兴奋。

    他给中堂大人写的信有了回应,并且很快给他送来了新式武器,还有调度的兵马,鼓励他一定要死守住临台,绝不放一个琉岛蛮夷侵入。

    他带着夏家军连夜开拔,急行军,不辞辛苦搞到了临台驻守。

    眼巴巴等着中堂大人给的“鼎力相助”。

    江南制造局的一批崭新的洋枪洋炮,由送来的助力军洋枪队护送而来,夏廉贞一大早就全军上下,整装而候,兴奋地直搓手,就差敲锣打鼓地迎接了。

    “大人,来了,来了!”

    随着手下人亢奋的指点,夏廉贞果然看到浩浩荡荡一队人马,押着几门小炮,马上之人,个个金发碧眼,脚蹬长筒马靴,腰佩长弧形偏窄尖刺刀。

    “都是外夷?”

    光看这清一色的阵容,很多人的热情就被浇灭了不少,毕竟是当初正是这样的一群人,在天朝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后还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不是割地就是赔款。

    而现如今,中堂大人居然派他们来帮着抵御外敌。

    多少有些荒诞。

    “中堂大人一直主要以夷制夷,这也不奇怪。”

    为了安抚及说服手下人,即便是夏廉贞同样不能理解,也选择了为他信任的中堂大人开脱。

    人跟前,完全没有下马的意图,只古怪的看着夏廉贞一行人,眼神里也有放肆的倨傲。

    他冲后一招手,含糊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立马有一个低头含腰的辫子青年一路小跑上前,动作熟练地踮脚轻轻付耳到他的主子嘴边。

    叽哩哇啦一通,他频频点头,随后就充当了翻译的角色。

    “威大人问,谁是这管事的?上前答话!”

    他摇头晃脑的姿态,看得夏瑜一阵心酸的好笑。

    明明刚才在人家面前,卑微如狗。

    这会子,又在他们面前充起了大爷,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不好意思,我们这只认夏大人,不知道什么威大人!”

    夏瑜走出去特意呛了一句,不过她总觉得自己的这一句稍显气场不足,要是小橘在的话,一开口就能教做人。

    一想到小橘,她心里隐隐又开始难过不安她的被抓是自己造成的,而如今有了前车之鉴,夏廉贞已经不再允许她轻举妄动。

    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悄悄形成。

    这小翻译官,看了看夏瑜这边阵营,身后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几百人,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这可不是他平日里,仗着主子的光威,随意指手画脚,颐指气使的地方了。

    夏廉贞可不是那些没有实权,一心八巴结讨好的小官员,人家可是有兵权在手的硬碴子。

    威克多没等到自家狗腿子的翻译,不耐烦地用腰间细长未出刀鞘的细尖刀头,用力捅了捅他,小翻译官这才注意到自己主子满脸的烦躁,马上赔笑,小眼珠子贼兮兮转了一圈,用蹩脚的利物话,磕磕巴巴给他翻译。

    威克多很满意,下得马来,到夏廉贞面前来,耀武扬威的围着夏廉贞夏瑜等人转了三圈,又是叽哩哇啦一通,说完之后,看向小翻译,让其翻译。

    这小子很精明,难听的话自动过滤一遍,甚至是完全擅自篡改了原意。

    两边不得罪。

    “威,哦,大人的意思是,常听中堂大人提起您,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很是荣幸。”

    “你确定他是这个意思?”

    夏瑜咄咄逼人,步步紧逼,尤其还有身高优势的压制,让这个身高不够的翻译,冷汗直冒。

    “夏瑜,好了!”

    “谢,谢谢大人!”

    夏廉贞一惯的走路姿势都是端着左臂膀,如今走上前去,一把拽走了“不懂事”的夏瑜。

    “这位小兄弟,很你们大人通禀一声,我们要先试试这几门炮。”

    “额,好的。”

    这一句他不能瞎翻译,夏廉贞等人都眼巴巴在等着。

    威克多听懂了夏廉贞这一诉求之后,反而装作不明白,一双大手一摊,面露困惑。

    两个人连说带比划又说了一大通,急得夏廉贞直接到那一口口黑漆漆大炮跟前,拍了拍炮筒,比划的炮弹上天的轨迹,为了更加生动明了,甚至还最后模拟了炮弹炸开的声音,真就惟妙惟肖。

    威克多哈哈大笑,鼓起掌来,对于夏廉贞的优秀演绎,是频频点头的肯定,忘乎所以。

    这下他再也装不下去了,这要是都不懂,那就是智商有问题。

    “测试炮是可以的,但是我的人不负责。”

    “什么叫你的人不负责?”

    夏瑜听着这话,品出了不对劲。

    她的右眼皮直跳,不好的预感太过强烈。

    夏廉贞没有多怀疑,威克多一松口,随即就内心雀跃的招呼人,当场回身把这几门炮推到炮台。

    摸着这久违的利器,夏廉贞眼眶有些湿润,富有感情摸着炮的手,像摸着心爱的孩子。

    手下人忙碌着,早在小站练兵时,请了专门的炮兵培养了一批,却一直没有摸过真炮,更没有用武之地,如今能摸到真家伙了,几个年轻人都很兴奋,动作也很麻利,不敢拖一点后腿。

    夏廉贞看着他们在炮身后部的火门上装入引信,从炮口装入发射药,夯实,从炮口装入球形炮弹,装定射击诸元。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了。”

    夏廉贞慢慢走开,站到一旁,他要见证这历史的一刻。

    “大人,您再退后一点。”

    离的最近的一个拿着火把最后点燃引线的,把夏廉贞又往后捎了捎,自己则跨了一大步上前,无比庄重,等待旗兵的一声令下。

    黑色的旗帜,在城墙之上烈烈而响,随着一声短促有力的“放!的发令,三尊大炮同时开响。

    只是夏廉贞万万没想到,这三枚炮弹根本没有射出去,统统是在炮膛里原地炸响的。

    巨大的热浪袭来之后,他被掀翻在地,整个炮台随即火光四现。

    “爹!”

    夏瑜一声惊呼,带人冲上前来。

    伏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夏廉贞,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他双眼空洞,看着夏瑜一张一合的嘴,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像是深水里,不断吞吐的鱼。

    “爹,你没事吧?爹?爹!”

    夏瑜扶起反应迟钝,有些麻木的夏廉贞,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反应。

    “阿瑜。”

    他的耳朵终于恢复了听力,哀嚎声不绝于耳,他紧紧握住夏瑜的手,转向后面的一片狼藉。

    “炸了,炸了,我害死了他们,害死了他们。”

    “没有,爹,您没有,这事不怪您,不怪您……”

    夏瑜转头,残肢断臂散乱各处,大部分都已经一动不动了,她心里一阵悲哀。

    哀嚎声很快就没有了,抬人下去的兄弟,默默无言。

    好像这木架上不完整的人,根本不是他们昔日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的好兄弟。

    六个人就这么没了。

    夏瑜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