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还是山。

    山下看，一堵大山挡着你的视线；山上看，远处群山绵延。

    楚山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小村子里，地图上找不到名字。更为重要的是，这里既不是西游记的外景地张家界，也不是闻名遐迩的昆仑、秦岭，甚至也不是英雄辈出的太行山。它属于什么山系，是没有人关心的，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农民对这个也不关心，只知道他们的村子叫桃花村。看到这个名字，可能很多人会想到世外桃源。那是因为陶渊明的文章太过普及，或者是环境污染严重时，人们对绿水青山充满了向往。

    不过很遗憾，楚山家住的这个村子不属于那种景色优美的地方。要说环境吧，还算可以，但那是因为没有被污染，并非植被好。远离都市，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地级市也在一百公里之外，距县城六十公里，距镇政府所在地还有十公里左右的山路。村子倒是不算太小，也有千把口人，但山里面居住的可没有平原地区那么集中，往往是这里三户，那里两户的。这么说吧，桃花村是行政村，包含若干个自然村，一个自然村还可能有好多个居民点。在过去，要求也没那么严格，那里地势适合建房，就自己建，祖辈就这么传下来。一千口子人，说的是户籍人口，毕竟到了这个时代，很多人不再村子里住了。有能耐的，搬出了大山，年轻人很多外出打工了，剩下的不是老年人，就是留守儿童，还有不愿离开故乡的少数人，种个田、附近打个零工什么的，讨个生计。这么算下来，也就是三四百口子人，散布在山上、山下，零零星星。

    毫无疑问，这样的村子，和富裕是沾不上边的，一直是扶贫开发的重点区域。而楚山家，唉，说来让人同情，就在这样的村子，都算是困难户。可偏偏是，他们家还有村上算是比较大的院子，最为“气魄”的房子。气魄是真的，但是以前的事了。对了，就是老房子，亟待翻修的那种。据爷爷说，他们家祖上是开明地主，这是老宅。三间正房，左右厢房，后院一块菜地，一个厕所。这在旧社会，真的是大户人家，爷爷的话还是靠谱的。家道中落的原因，爷爷一直闭口不谈，楚山也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他跟着爷爷长大。爷爷是一个乡野郎中，早些年走街串巷，扎个针、开点草药、贴个膏药啥，整个零花钱，日子倒也说得过去。可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一套不行了，靠着几亩薄田，日子好才算怪呢？走出大山，是老爷子的梦想。是啊，祖孙相依为命，他怎能不希望自己的孙子过上幸福的生活？“楚山”，可不是从“平明送客楚山孤”里来的，而是“出山”，走出大山的意思。日子本来就拮据，老爷子还发了一次善心，让拮据的生活更加捉襟见肘。就在小楚山5岁那年，老爷子去镇上赶集，居然从路边上捡回一个女婴。看着哭的小脸通红，老爷子再也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收养了女婴，就是楚山的妹妹楚灵。

    都说好人有好报，可能是好报还没来吧，楚灵从小体弱多病。也多亏楚老爷子是个郎中，否则，单是药费就不是他们这样的家庭能够承担的。就这么着，祖孙三人相依为命，今年老爷子已是八十高龄，身子骨还是康健，这与他勤劳有密切关系，当然也和他懂一点养生有关。楚山年满二十，初中毕业辍了学，楚灵十五岁，因为身体原因，也早早退学。家庭条件自然不好，可这两孩子，街坊邻居一提起来，无不称赞。楚山，近一米八的个头，相貌堂堂，人勤快，嘴甜。脑瓜子颇为聪明，要不是家境的问题，上个大学是毫无问题的。因为生活的环境，他也无心于此，退学时班主任好言相劝，怎奈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年迈的爷爷，有病的妹妹。楚灵呢，那也是亭亭玉立，聪明伶俐，人见人爱。怎奈那虚弱的身体，让村子里的大爷大妈唏嘘不已。

    楚山小小的年纪，就有重重的心事。让爷爷安度晚年、治好妹妹的病，过上富足的生活，再接下来就是搞清自己的身世，帮妹妹找到父母。关于身世，是楚山说不出的痛。没有父母的孩子，从小受到的冷言已经记不清多少，再加上妹妹的身世，小小的年纪他都感觉在村里抬不起头。毫无疑问，最清楚这些的，是他爷爷，可爷爷每一次都欲言又止。村里的年轻人，肯定不知道。上了年纪的，好像都不愿提及此事，就像协商好了似的。等我有了能力，我会搞清楚的，他在心里一遍遍发誓。

    初中毕业已经五年了，仿佛一切都没变，又仿佛一切都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原本读过几年书，自以为脑子不笨，又不懒，政策也好，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可往往事与愿违。初中毕业那年，原本他打算去打工的。那时爷爷身体还好，妹妹病情还算稳定。可偏偏是，临走的前几天，一场大雨让老屋漏了雨。不舍得花钱找人修，楚老爷子和楚山自己就上了房顶。楚山年轻，干点活没啥，可是没有干过这种活。老爷子也得上去，一不小心就滑了下来。要不是下面一堆草，老爷子可能就撒手人寰了，饶是这样，当时也七十多岁的人了，这一摔愣是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楚灵呢，少了老爷子的照顾，身子也明显不如以前。一下子，楚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怎么走得了？山里几亩地，楚山想着种点药材，能比粮食贵些，愣是赶上大旱，连种子钱都赔了个干净。也就是那一年，原本的拮据，变成了债台高筑，楚山都被压的快喘不过来气了。

    接下来这几年，楚山只能待在家里，农忙种地，农闲到镇上建筑队打零工。没有技术，只能出个苦力。家里的老人和病人，让他还必须每天晚到一会儿，还得早走一会儿。可想而知，怎么可能受到包工头的待见，不赶他走，已经是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了。这样的建筑队，其实是完全没有保障的。一是业务没保障，干完这一家，还不知道下一家在哪里。二是工钱没保障，有的结账快，有的一拖几个月，也不好意思讨债。三是安全没保障，说白了，就是一些散兵游勇，完全不属于建筑企业。也多亏老爷子的医书，否则的话，这一家子还真是没钱治病。怎么治呢，自己给自己扎针，自己上山采草药。就这么几年，省吃俭用，省的看到妹妹身上的旧衣服，楚山就想掉泪。终于把债务还的七七八八了，二十岁的楚山心思又开始活泛了，他不甘心啊！

    不能这样下去了，可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一天开始，他稀里糊涂走进了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