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看着坐在上面的人。

    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样子，竟有些像他年轻之时。

    顿时有些动容。

    但又有些不一样，多了一些温和。

    更多的却还是自信。

    便忍不住道：“张上卿，这样国库岂不是要又空虚了？若是有什么意外…”

    “诶…”张落笑着摆摆手，“李将军不用担心，在下自有把握。”

    红糖坊、商业区的钱还没移交到国库呢。

    而且只是打算花光一年的百姓田赋、口赋而已。

    况且五万架神臂弩，也用不上一整年的赋税啊。

    再说，要是真有突发情况需要大笔的资金，那不是还有少府嘛。

    掌管山海湖泽之利，陛下的私房钱也有呢。

    再不济，张落也有的是办法搞钱。

    李信见张落如此自信，又想起他自己不过一介败将。

    失败者哪里还有资格去关心别人？

    “那在下就再去向陛下禀报吧，若是他同意，便请国库拨下制造五万架神臂弩的钱财。”

    张落一见李信突然又变得忧郁无比，就知道他可能又犯病了。

    这原本是一个冉冉升起的将星。

    可惜中途被人打下来了。

    到现在，他还没能恢复自己的光彩。

    “李将军客气了，你尽管去，陛下同意了，今天你就可以将钱拉走的。”

    “在下明白了。”李信向张落一拱手，然后便走了出去。

    不到半个时辰。

    他便又回来了。

    “张上卿，陛下同意了，那边制造五万架吧。”

    只是五万架制造好了之后，会独立成一营，也不会是李信掌管。

    中尉营最多就只能有一千架。

    因为整个中尉营才五千人。

    “好。”张落从一边抽出一份东西，“我已经写好，李将军拿着这个，便可直接将钱拉走了。”

    李信上前两步，接过张落手上的东西。

    “如此，多谢张上卿了，在下告辞。”

    “且慢。”就在李信转身要走时，张落喊住了他。

    “嗯？张上卿还有何事？”

    李信有些不解地看向张落。

    “呵，也不会什么大事，就是想和李将军稍微说几句话。”

    张落想要试着开解一下李信。

    毕竟曾经也是一个将帅之种。

    那时候，蒙恬都要给他当副。

    只是在他最辉煌，最闪耀的时候，遭遇到了最致命的打击。

    至今一蹶不振。

    若是能让李信重拾信心，大秦多出一个大将来，岂不是美事？

    要说现在的大秦，王翦、王贲隐门不出。

    真正能称做将帅之才的，就一个蒙恬。

    而后就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和蒙恬相提并论的了。

    当然，以后的韩信那些人暂时不说。

    李信目光微动，“不知张上卿想说什么？”

    “我想说啊。”张落顿了顿，“做人要向前看，不要总是停留在过去，败了一次又如何？”

    下一刻。

    李信脸色剧变，羞恼之色在他脸上浮现。

    四周气氛竟然有些压抑了起来。

    “张上卿，是在羞辱我李信么？”

    张落感受到了李信的气场，暗自点点头。

    果真李信也！

    “李将军，岂可如此想？”

    “我只是不愿看到李将军再这样继续蹉跎下去而已。”

    “说起那场灭楚之战，谁都知道真正的错不在你。”

    李信的目光，越发森冷了起来。

    死死地盯着张落。

    一字一顿地。

    “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一次发生了什么！”

    那一战，二十万大军尽败，更死了七个都尉。

    是大秦一统天下时，第一次损失这么多中高级武将。

    而那七个，又都和李信交情很好。

    张落站了起来，迎着李信的森冷目光，丝毫不惧。

    更不落半点下风。

    “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另一件事。”

    “那就是陛下没有怪你，大秦没有怪你，只有你，一直在怪你自己。”

    李信一听，浑身气势尽去。

    只剩颓丧。

    眼神重新变得平静默然。

    “若张上卿没有其他事情，在下就告辞了。”

    他说完向张落拱手之后，就转身而去。

    张落在原地不动，看着李信颓然的背影。

    “李将军，我还有几句话，你听一听。”

    可惜，李信没有停下来，依旧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张落深吸了一口气，运足丹田。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钢。”

    李信脚步猛然一顿。

    但也仅仅只是一顿。

    “月缺魄易满，剑折铸复良！”

    “李信，你好好想想！”

    已经走到了门口的李信，牙关咬得死死的。

    他的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了兵败那天，无数的秦军将士，死在了他面前的景象。

    回来之后，他更是不敢去面对昔日袍泽的父母妻儿。

    “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