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那陆靖康背着手,自顾自在那里踱起了步,佯作一副正在痛苦思量的样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显然都是早有预演。
“……但是生意上的关系嘛,还是要讲究一个礼尚往来,才算情义。这次,我再拜托你帮我送一批另外的货品,事成之后,必有重金相谢。”
他这般说着,郭巨峡已然注意到,这府衙内的差役们早已开始从更深的内院拉出来了一辆又一辆马车!
“灵儿。”郭巨峡唤了身边那美人一声。
胡灵忿忿道“我又不是你丫鬟。”
“那我检查这批货物的时候,你来替我看着这陆靖康?”
胡灵一听这话便萎了下来,乖乖由着郭巨峡的意思,爬上一辆马车,掀开帘子朝那马车内望去——
她差点没被吓得当场从马车上摔下来!
郭巨峡见她反应不对,立刻惊问“是什么东西?”
胡灵瞠目结舌着将手伸进那马车里,从中掏出了一块东西,展露在郭巨峡面前——
“郭大哥!是铁矿石!”
一听胡灵这么说,郭巨峡一时也傻了眼。
我了个乖乖,这次被纠缠进江南盐案里的经历,我可不想再来一遭了啊喂。
他恶狠狠地瞪向了那陆靖康“小子诶,你胆儿挺肥啊!光侵占盐矿还不够,连铁矿你也敢碰?”
众所周知,盐铁官营,是中原一脉相承的传统。其中,盐土是保证朝廷开销所必须的垄断商品;掌握铁矿,则是能把持住一方百姓轻易不会造反的最优策略。
很简单的道理,没有铁,就没法铸造兵器。没有兵器,老百姓就只能是老百姓,基本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如果你是想让我帮忙把这批铁矿送交给广南叛军,不好意思,我必须谢绝这桩生意。”
陆靖康没有搭理他,而是望向了另一边正惊慌失措逐车检查货品的胡灵——
“胡姑娘,你难道没注意到,你刚刚检查过去的那一辆马车上全是铜钱吗?你确定不清点一下?跑完这趟货以后,那一车总共五万贯钱两就是你们的了。”
“这跟钱没关系!”这还是头一次,郭巨峡与那胡灵是严丝合缝地异口同声。
“而且我也不是要你们去资敌啊喂……不要总是把我想得又蠢又坏,可好?”
那陆靖康难得推心置腹讲了几句人话。
“其实,直到叛军生事之前,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那厄木图所到之处,一片生灵涂炭,即便与那金人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良田被毁,草木尽折,基本除了放牧,毫无一点重新拿来赚钱的机会……”
说到这里,那陆靖康突然挺直了腰板,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我可以有一个重头再来的选择,那我一定不会助那盐商与厄木图勾结起来!毕竟,说实在的,在哪里做官能比得上在大宋舒服呢?
待那叛军突破荆湖打来江南,我想即便是我本人,离亲自带兵上战场的日子也不远了。在那天到来之前,我必须为自己留好后路。
朝廷上的官老爷们基本都没上过战场,而我对战争又有着我独到的理解。宋官军对阵叛军,最大的劣势一不在兵员,二不在武器,而是在战马,缺乏足够数量的精良骑兵。
此行我拜托你帮忙偷运这帮铁矿的目的即在于此。你用什么手段我不会过问,我只需要你帮我把这批铁矿偷运去西夏国,然后帮我弄一批西夏良马来,最少也要两千匹。
然后费用你先行垫付,等到马匹交易的时候我再替你报销。”
郭巨峡算是听明白了。
这个陆靖康还真是个“能人”。
自己平时吃朝廷的穿朝廷的,各种偷鸡摸狗的勾当都没少干,现在到了这叛军压境的节骨眼上,又想凭借自己的理解,在朝廷方面不知道的情况下再偷偷搞出一批骑兵……
看这意思,只要能把叛军打退,之前做过什么,中间又有如何手段,都不打算让别人知道了呗?
此时,那胡灵站回到了郭巨峡身旁,不知所措地看向了郭巨峡。
郭巨峡一低头,面对那灵儿迷惘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
那灵儿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女人。然而即便如此,面对如此大事,她也还是彻底傻了眼。
她面如死灰道“郭大哥,我知道之前盐务的事你有你自己的考量。可如此这次偷运铁矿的事再被朝廷发现,我担心……”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必多言。”
郭巨峡陷入了沉思。
胡灵所担忧的问题很简单——朝廷官老爷们啥都不知道,视野里看到的就是郭巨峡自己先是搞盐务又是搞铁运。这两件事单独揪出来哪件,放在普通人身上都是极难收拾的烫手山芋。
郭巨峡本人已然成为了这江南头号盐商,如今再去染指铁运,恐怕下次被认为要谋反的就不是厄木图,而是自己了!
他苦恼地挠起了头——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就算让自己拒绝,自己也未必能拒绝得了啊!
他真有种想一枪崩了这陆靖康的冲动。
但他必须保持头脑清醒。冲动是魔鬼,这陆靖康有胆量站在自己面前,必然不可能毫无准备。
“那个,携矿出入境用的文书……”
“郭大哥!”
郭巨峡话音未落,那胡灵已然险些急出了眼泪!
“自然是没有的。”
陆靖康自然而然地无视了旁边那个女人。
“至于如何把这批铁矿送入西夏,事后又该如何把军马送出来。老样子,看你能耐。当然,只要你能做到,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郭巨峡看了看周围不知不觉包围过来的衙役们。
这些人明显老早就被指会了郭巨峡的本事,此时没一个人去碰腰间的佩刀——全都颤抖着背过手去,握紧了背上挂着的长弓。
即便是郭巨峡,面对这种程度的包围,也是无计可施。
他别无选择。
……
离开这里的时候,胡灵坐在副车夫的位置上,几乎哭成了泪人。
“郭大哥,一切的一切都怪我嘴馋……你就别生闷气了,好好打我一顿,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