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若恤如愿登上了皇位。昭希惶病逝,京城中他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又是先皇驾崩前主动让位,得到朝堂众臣认可,所以名正言顺。
昭若恤也怀疑过昭希惶的病有些异常,私下让人调查过。得到的结果是无异常,也就没有再往那方面想。
登基不久,中原平定。江东道叛乱,却很快平复。这让年轻的皇帝欣喜万分。从金陵传来消息,大军已经包围了金陵城,不日就要攻城,想来捷报就会在近几日传来。接下来休养生息三五年,就可以挥师北上、西进,彻底完成统一大业。
想想历史上能有自己这般年轻就统一天下的人,少之又少,必然可以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想到这里,心里都要笑开了花。
前朝都有皇帝喜欢专门修建一座阁楼,来呈放功臣的画像,以示尊荣。汉朝有麒麟阁,唐朝有凌烟阁,大楚也该建一座功臣阁,让后世敬仰。
这第一功臣,自然非霏儿莫属。这么多年全靠着她东征西讨,打下如今的半壁江山。她平定中原,功劳卓绝,已经封国公。之后又平定江东道叛乱,又要加封,再封下去就要封无可封了。想起来还真是头疼。
不过没关系,大不了封她个异姓王。依着霏儿的功劳,封王也绰绰有余,为她违反祖制又有何妨!
昭若恤坐在龙椅上,朝下群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话暂时还不能给他们说,自己先想想就好。真要等柳霏霏功劳大的无可比拟时,再提出来讨论。
讨论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正准备退朝,突然听到外面士兵大喊“八百里急报!”
昭若恤眉头一皱。这几年八百里急报有点多。原本该数年,甚至数十年都用不上的传信方式,这几年基本上一年就有一两次。
中原安定,暂时没有反叛的迹象。江东道叛乱基本平息,只等奏凯。若真是报捷,也用不上八百里加急,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想到这里,昭若恤心下突然涌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片刻之后,只见林业冲进大殿。昭若恤一见林业亲自报讯,事情之大已经超出了能想象的范围,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恐惧。
林业冲进大殿,跪伏在地,沙哑着声音哭道:“陛下,柳帅战没……”林业知道昭若恤有多在乎柳霏霏,必须要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所以他亲自回来。一人三骑,一路上换马不换人,昼夜赶路,不敢有丝毫休息。经过四日四夜的长途跋涉,终于赶了回来。当他说完之后,便晕了过去。
昭若恤听闻柳霏霏战没,脑中轰隆一声,犹如五雷轰顶,咻的一声站起来,却呆呆的站着。良久之后,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只感头昏目眩,眼前一片模糊,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一边倾倒,昏迷在龙椅上。
皇帝昏迷,这可急坏了朝臣。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昭若恤抬回寝宫,又传太医医治。混乱焦急了一个多时辰,昭若恤终于悠悠转醒。睁眼就看到皇后缪希希坐在床边,脸上挂着泪珠,焦急的看着自己。
昭若恤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哽咽道:“我方才梦到了霏儿,她满面鲜血的站着我面前,质问我当初为何不阻止父皇给燕儿赐婚。”
缪希希心疼的擦拭着昭若恤的眼泪,安慰道:“陛下,这不是你的错。”
昭若恤摇头道:“这是我的错。霏儿身经百战,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只有燕儿才能让她放下防备。肯定是皇叔以燕儿为饵,诱霏儿落入陷阱。若是当初我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及时阻止父皇赐婚,燕儿就不会嫁到金陵,霏儿也就不会死。都是我的错……”
昭若恤有多在乎柳霏霏,此时就有多自责,就有多痛苦。缪希希明白两人的情谊。两人少年相识,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目的。在多年的相处中,两人早已就亲姐弟一般。
柳霏霏把昭若恤当初亲弟弟一般的宠爱,只要他想要什么,就要帮他得到什么。甚至昭若恤不开口,柳霏霏也会帮他得到。昭若恤也同样疼爱柳霏霏,把她当成亲人,而非简单的臣子。
可是在赐婚一事上,昭若恤却退缩了。他知道当时最该站出来反对的是他,而不是柳霏霏。偏偏他当时为了权力的稳定,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和皇叔牺牲宋燕玮来达成协定,自己却缄言如默,最终导致悲剧发生。
缪希希心疼昭若恤,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此时说什么都没用,昭若恤的心痛没有任何人能体会。
一个小太监走进来,像是有事禀报,见房间气氛压抑,竟然吓的不敢开口。
昭若恤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想说的必不是好事,却还是让他说。
那小太监跪下,战战兢兢的道:“回陛下,临沧侯得知柳帅战没,伤心过度,已然吐血昏迷。”
临沧侯是杨沅夕征夏回来后的封号。
昭若恤长叹一声,双目紧闭,双手却紧紧的攥的被子,已经心痛到极点。
此刻昭若恤的心境已经乱了,大事只有靠缪希希决断。她了眼昭若恤,转头对小太监道:“到府库挑些物件,去探视临沧侯。”小太监道:“是。”又弱弱的问道:“奴才该说些什么?”
缪希希惨然一笑。这时候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不过皇上赏赐,总要说点什么。想了片刻,缪希希也没想到合适的理由,只得叹息道:“节哀!”小太监领命出去。
昭若恤一直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只是眼角不时有泪水流出。一整天滴水未进,缪希希让尚善房熬了点稀粥,劝昭若恤吃下。昭若恤哪里有胃口,被缪希希劝的久了,吃了几口便不吃了。
这一日是大楚至暗的时刻。一场并不浩大的叛乱,却战死了一个元帅,两个大将军。还有一个大将军因伤心过度昏迷,只怕也不久于世。本来正在上升期的大楚,经此浩劫,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