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深深地知道，自己现在所感受到的这种感觉，就是死亡的感觉。那是一种自身不受抑制的，就要彻底沉沦、永远堕落的感觉。若是沉迷其中，可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在他成长的路上，他曾斩杀过数不胜数的生灵。而他自己，也被数不胜数的生灵，杀死了不止一次。

    他之所以会对死亡的感觉如此熟悉，就是因为，他曾不止一次地从死亡的手中挣脱出来。在以往，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他曾受到过各种生灵的屠戮。

    只不过，他就像是一个无比可怕的未知存在一样，每一次将死之时，亦或者是看起来已经死了以后，都能再度爬起来，然后用手中兵器，向他的敌人证明，他还活着。

    如果这诸天万界之间真的还有可以统管死亡的古神的话，那么这位古神一定会为白夜头疼不已。因为每一次，这古神都可能是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结束白夜的一生了。

    只可惜，白夜每一次在遭遇死亡时，都死不掉，更死不了。在洪荒纪元的时候，他那一世的名字还叫墨承。在那一世，他还未曾能够成名的时候，便有很多修士想要杀他。

    很多时候，杀人，尤其是只杀一个人，都是不需要理由的。这样的现实，在洪荒纪元是如此，在现在，更是如此。

    生灵的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修行者也是生灵，而且修行者往往更能够将这条至理，表现的更为直接、清晰。

    因为每一次在看似已经死了的时候，还能够犹如奇迹一般活转过来，所以那个时候的白夜，渐渐地也就被很多修士看成是无比诡异的未知存在。

    往往到了那个时候，白夜所面对的那些敌人们，便称呼他为妖魔或者邪魔，可只有白夜自己知道，在那个时候，真正支撑着他活下去，只有他心中的倔强。

    在墨土的时候，他的倔强就是因为仇恨而生。虽然他的仇恨，放在广阔无垠的天地之中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的仇恨，却在十万年的光阴变迁之中，让一个原本繁华至极的地方，化成死寂的焦土。

    到了后来，大仇得报，再加上失去师尊的遗憾，渐渐地，白夜的心的确是变了。他发现他自己似乎是有了一些可以被当成是新的追求的东西。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也尚且不能确定这些事情。因为他在求道的过程中，也的确是很容易就感到迷茫。只是他心中倔强依旧存在，并且不曾减弱过一丝一毫。

    其实按理来说，从一个悲观者的角度去看待他那一世的一生，就可以发现，他那一世其实一直都在经历失去。

    而且，他所有的失去，也几乎都是在他最为无力的时候经历的。比如说，他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时，他的姐姐，为了他能够活下去，甘心被献祭。

    当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师尊，真的体会到了被人庇护，有人遮风挡雨，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温暖的时候。他的那位师尊，却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走向了陨落。

    所以他恨啊，他恨天恨地，最终恨的还是他自己。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成长到足够强大的程度。他就不会死，他身边的人，就不会离开他。

    多少年了？

    感受着那种被黑暗包围，彻底窒息，走向死亡的无力之感。意识极度模糊的白夜，也终于是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的过往。只是在想起了过往之后，他忍不住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而这样的一个问题，也是直接就让他觉得自己曾经历过的很多事情，都犹如是一片光幕一样，再度自他的眼前重现。只是无论他看过多少往事，那个问题，都久久不曾消失。

    多少年了？

    白夜想到，自己为墨承之时

    ，在苦苦修行的过程之中，也曾有过一个类似于心魔，可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心魔的东西。那就是每当他修行时，他都会看到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的面容并不清晰，身形也同样是不清晰。可是那女子明显就拥有着成年女子该有的模样和身形。

    那个女子，是存在于他心中的。他知道那是他意想中的姐姐。离开墨土之后，他虽然是不断地杀戮，不断地战斗。

    可他终究也还是看到了世间繁华，看到了人世美好的一面。他清楚的记得，在最初的时候，自己每一次看到这些场景，便会忍不住扪心自问。

    如果姐姐还活着，如果当初的自己还能再懂事一些，可以为了她去死。那么，多年之后会不会也可以有一个女子，绝代风华、若水温柔，就那样朦朦胧胧的活在人世之中？

    那一世，他是真的很想看到姐姐长大之后的样子。可是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不可能。所以在他心中存在的人影也不单单是只有那女子一个。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影存在。那是一个孩子，一个懵懂无知，什么都不知道，却经历了许多苦难的孩子。

    那个孩子衣衫褴褛，就是一个奴隶。那是他自己，尚且年幼的自己。他恨他，却也真的爱他。他恨他让自己失去了一切，却也在失去那些人之后才发现。

    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唯一还能爱他的，就只有他自己了。墨卿离开之后，他在墨土世家之中再无任何温暖。

    楼兰语陨落之后，整个洪荒都知道，这个颇有几分资质的年轻人再无任何庇护。所以就有很多修士都想杀他，因为那些人想要夺走杀帝一脉三代杀帝的荣光。

    自从那个继墨卿之后，唯一一个会像爱护亲人一样爱护他的人走了，整个天下，都在欺负一个没来得及成长起来的年轻人。

    想到这里，白夜的意识仿佛已经死了。他不再想起任何事了，只是蓦然间，还会想起青帝，还会想起一些其他的事。然而就在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起来吧，起来吧——

    一道声音，传到了白夜的意识中。与此同时，亦是有一抹犹如鲜血一般鲜红的光辉，自白夜的意识之中一同出现。那是一株花，只生了花瓣，而未曾生有半片花叶。

    …………

    PS：今日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