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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1章 欲渡关山,何惧狂澜 1
    樊井带来的救命医书和详细讲解,令蓝扬陆静当场就信了九成——虽然林阡不曾亲临此地,但樊井是他心腹足以代表他,加之在解毒方面堪称权威,又是快马加鞭从战地赶回,无论是可靠度还是林阡对这件事的看重程度上,都足以令他们相信得高达九成。

    但毕竟不是十成,十成当时就会下令休兵,再如何拖沓,战祸也不可能到卯时六刻还未消弭。

    为何樊井代表林阡却也只能取信于祁连山九成?不是说如果林阡当时就在凤箫‘吟’身边,和孙寄啸蓝扬对峙时的无上威慑,会杜绝这场祁连山和盟军的决裂吗?错,林阡再怎样威慑,再怎样对祁连山有十成的把握说服,那十成还是必须和洪瀚抒站在一起才行,也就是说,再威慑也必须建立在洪瀚抒安好的基础上——

    蓝扬孙寄啸最想看到的人不单纯是林阡,而是林阡和洪瀚抒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令他们信服“林阡对洪瀚抒没有杀机”。这个画面没有,最高只能九成。哪怕林阡现在来了,可洪瀚抒没在,没教祁连山看见林阡对瀚抒到底多真心,就绝对不可能十成。

    所以此情此境,“这医书完全可以是你抗金联盟权宜之计,是假的,一时稳住我们的——即使林阡正人君子,事关大哥生死,请恕我们小人之心。”

    也罢,九成就九成。既然只有九成信任。林阡不贪心,就要他九成。

    樊井听到蓝扬斩钉截铁说“不休兵”,和林阡在他来之前预料的情景一模一样。暗叹主公料事如神,点了点头,继续将林阡‘交’托的说完:“主公也知,休兵确实奢望,是以不会强求,但希望蓝、陆二位能做到‘不休兵,亦不进军’——为示诚意。从卯时四刻起,他将召回辜听弦。”

    蓝扬陆静闻言都是一震。竟然在得到蓝扬的点头之前就决定了要撤辜听弦?蓝扬蹙眉:“不愧是盟王,这般自信我军不会有进一步动作?然而他这般魄力,究竟是信任祁连山还是看轻?”

    “都不是。”樊井摇头,“实不相瞒。盟王是不得已而为之——石峡湾东部高手紧缺,眼看齐良臣可能也会犯境,盟王少不得辜将军这臂膀。”

    “如此紧张……”蓝扬若有所思,“辜将军也是被盟王调遣来去,疲于奔命了……”思索片刻,终于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们,不休兵。亦不进军,维持现状,不贸然轻进。”

    “只盼蓝将军能够说服孙寄啸孙将军。”在樊井前后。盟军还派出了好几个说客,都劝阻此战无果,只能樊井一样,在一片“不休兵”的呐喊中离开祁连山军营。

    “不休兵!——只有这样,才能在你林阡心头时刻提醒和敲打出洪瀚抒的重量!”这句话,是蓝扬在樊井离开后。亲口说,真心说。那一成的不信任,为了洪瀚抒,必须给林阡压力。

    但是说完后,樊井离开前的话语却开始在心间不停回响,看似平常的没什么说服力的句子,却字字藏着玄机教蓝扬不得不这样把“不进军”看得比“不休兵”更重——大哥,请允许我帮您赌一次!

    “若金鹏不听令,便对他说明这一切。”蓝扬对陆静说——为什么樊井要强调“孙寄啸孙将军”?因为他是最可能按捺不住贸然轻进的人。

    是以这卯时四刻到六刻之间,蓝扬将战况压制在拉锯状态,所幸孙寄啸一直规矩、对他号令也不曾有半刻忤逆,教忙于规募局势的蓝扬,都未必要立即找他述说状况,只需一直控制着他便好。

    不想在这卯时六刻左右,反倒是自己麾下军心震‘荡’,只因当中有人迫不及待要冲破曾嵘的防线,他们还不曾发现守军中的辜听弦不见了、更加不理解为什么蓝扬迟迟不肯总攻,因而竟不服命令有了小规模的喧闹,和惯常的祁连山同气连枝同仇敌忾大相径庭。

    “出了什么事?”蓝扬问探听回来的陆静。

    “是有人,喧嚷着五哥的不作为,心急想要打抗金联盟。”陆静气喘吁吁。

    “去将金鹏找来。”蓝扬对亲兵说的同时心想,金鹏难得一次这么不浮躁,不过既然问题爆发了出来,倒也是时候召集大家一起说明情况,否则再团结的军队都会出现信任危机——现在再说明实情,一是因为适才不需要说,二是因为,蓝扬必须要考虑那医书已安全抵达盟军。

    “倒也奇怪,辜听弦那冤家不在战场,金鹏竟一直没发现吗?”陆静嘀咕了一句,蓝扬一愣,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卯时四刻,见过顾小玭的孙寄啸,孤身一人悄然离开了帅帐,临行前只和副将说了几句话,其余如行踪甚至连宇文白都没有告知,便径直潜入了石峡湾的盟军驻地。

    和不久前的辜听弦一样,江湖气更重的他,为了救人,关心则‘乱’,胆大妄为,擅离职守。

    “好,我答应她,暂且休兵。”他琢磨了很久凤箫‘吟’的话,终于在和顾小玭冷场了半晌之后彻悟,虽然爽快地答应了凤箫‘吟’也接过了惜音剑,但还是不放心洪瀚抒、加上想立刻见到凤箫‘吟’履行她的承诺、或者说起码要见到‘吟’儿的诚意,所以他选择毫不喘息、再度折返盟军,说做就做,这一点,恐怕谁都想不到。

    说起来是西北前线,真要快马加鞭,也不过一刻多时间,可是孙寄啸走马其上,却总觉无比漫长——

    唉,‘阴’阳锁,这个一路都在牵动着孙寄啸心魂的罪恶之锁,它迫使大哥和凤箫‘吟’只能活一个,若孙寄啸硬生生地杀了凤箫‘吟’。只怕祁连山和盟军会结下宿世的怨仇,那是孙寄啸能想到的最差劲的方法,穷途末路的下下策。

    上策一直有。就是林阡自己放弃,松口说让凤箫‘吟’死,大哥活,但是貌似行不通。

    而中策,凤箫‘吟’的意思孙寄啸大致听懂了,那就是——我自己愿死!

    我愿死,只要你休兵、等林阡战胜司马隆归来。哪怕林阡和你仍然达不成一致,我凤箫‘吟’也可以劝服他。‘阴’阳锁只能活一个,那就活洪瀚抒!

    顾小玭转达的那句话就是原因——“主母还说,她和郭昶郭当家,其实是一样的人。”

    昔年广安之战。郭昶临死不忘把繁弱剑‘交’给莫非,于是‘吟’儿把惜音剑留给孙寄啸,不言而喻,相同在这跨越帮派的知‘交’之情。想当初在瓢泼大雨之中,他和凤箫‘吟’在陇山上力战群雄,青城剑法和点苍剑法配合‘交’融得那样出彩……

    孙寄啸忽而鼻子一酸:可是,如果和洪瀚抒之间只能活一个,孙寄啸只能宁可牺牲凤箫‘吟’,任这惜音剑成为广陵散。虽也惋惜世间少了个剑术知音……

    岂止剑术一流,她这魄力也足够令孙寄啸动容的,适才在宋营里她确实不及林阡一言九鼎。如果林阡在场很可能早就慑服了蓝扬孙寄啸也便没有这场祸事,但是林阡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她努力了不是不能办到,只要她的盟军能够安好,为了向孙寄啸表示决心,她竟把命给押了上来!

    仿佛她在隔空问他,盟军你谁都不肯信。“那么我呢,我凤箫‘吟’可行?!”就因为联想到了这层魄力。所以孙寄啸选择相信她。何况,人家连字据都帮你立了——那就是惜音剑。凤箫‘吟’的决心不可能有假,她也不是那种会出尔反尔或心肠歹毒的人。

    好的,且顺遂你的心意,我孙寄啸不参战,但总不能白白休兵、坐在石峡湾西干等、‘浪’费时间吧!我且亲临盟军,就在你的身边,看你要怎么劝服!

    老实说,孙寄啸相信凤箫‘吟’的为人、胆量和决心,唯独不信的,是她要如何劝服林阡?

    须知,凤箫‘吟’不在当场就跟他说这些话,非得通过顾小玭托剑这么大费周章,说明凤箫‘吟’和他的‘交’流,是悖逆林阡的,是‘私’下决定的,是说出来都不会有盟军支持的——凤箫‘吟’如果自己都说自己会死,甚至可能会动摇盟军的军心。

    “凤箫‘吟’,原谅我并不能完全信任你,因为你要如何劝服林阡?难道你会在他眼前自尽?”无论如何,孙寄啸对凤箫‘吟’终是留了一手,不是怕她骗自己,而是怕她没那能力,最终还是谈不拢,然后祁连山‘浪’费战机,休错了兵,将来再没办法胁迫林阡。

    所以把一切都托付给了副将,下定决心亲身重返盟军——林阡应是身处前线回不来,所以凤箫‘吟’的承诺暂时是无法兑现的,那么孙寄啸至少应和凤箫‘吟’谈一次、确定好了,然后见机行事——当然,孙寄啸敢孤身入盟军军营,不仅因为信任凤箫‘吟’不至于那么卑劣暗害自己,还是因为自信,自己的副将能够独当一面。

    何况,还有五哥蓝扬坐镇……

    更加因为,可以离大哥近一点……

    卯时五刻,眼看顾小玭走向中军帐,孙寄啸虽想直面凤箫‘吟’,尽快地详细地谈判和达成一致,但潜入盟军的第一时间,躲过了重重戒备心力‘交’瘁的孙寄啸,还是很想先看一眼洪瀚抒再说……

    不曾想,稍一失神,连他这么武功高强的都暴‘露’了行踪,侧路传来一声娇喝:“什么人!”同时一柄梨‘花’枪扎到眼前,盟军真是好厉害的防御,堪称一只苍蝇也飞不进,要不然,孙寄啸也不会一个早上连续两次栽在同一帮守卫的手上了,那帮守卫还有个好听的统称“十三翼”,此刻由梨‘花’枪的主人杨妙真带领巡营。

    这个教所有人都毕生难忘的陇右早晨,因为军情紧急、四面受敌,盟军人手紧缺、捉襟见肘,所以无论是负责捎信的顾小玭、樊井,还是兼顾战局的林阡、辜听弦,竟都必须在多个战区来而复往。轻重缓急,林阡需‘精’准较量、合理分配。稍事不慎,盟军便一败涂地。

    所有人都没闲着,辗转于阵前后方。奔‘波’于两军对垒,穿梭过巡营兵马,人来人往,直到‘色’彩变得苍白,光影变得浮动,才察觉,不知不觉。昨夜灯火早已熄灭,仿佛只有‘吟’儿一个还在原地。默默祈祷着与她息息相关的这场仗。

    辕‘门’、哨岗、或中军帐,她和孙思雨一起在这些地方,等到了樊井、林阡、顾小玭接二连三地归来,却没有林阡所说的辜听弦的踪影。

    “据说听弦被调了回来?”她狐疑。低声问正在被樊井处理伤口的林阡,这个颇为重要却难以置信的军情。

    林阡看了一眼思雨,没答话,思雨立即就懂了:“是啊,回来了,可是……没进家‘门’又走了。”

    “短短一个早上,这是第几次了?!”‘吟’儿佯怒,却微笑,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关于辜听弦的喜事,残酷的战‘乱’里平添一丝温馨。所幸听弦在这一战回归了,否则林阡连退下前线的间隙都没有——

    ‘吟’儿骤然就敛了笑。带着些许关心看向林阡——冒着被祁连山踏碎西北防线的危险将辜听弦调回到东部战场,这必然是不得已的,很容易让‘吟’儿从侧面了解到,这次林阡伤势真的很重。拜渊声和洪瀚抒的意外所赐,他适才去扛司马隆根本是冒死。

    “可是,撤了听弦。祁连山那边,蓝扬他们。该怎么对付?”‘吟’儿担心问,林阡看樊井,樊井回答:“一刻前,老夫已说服蓝扬‘不休兵,亦不进军。’”军医信使,身兼两职。

    “当真?!”‘吟’儿一喜,想了想,确实啊,蓝扬的妥协和听弦的调离,其实可以调换一下因果关系。

    “是啊,所以辜将军才得以归来……司马隆发起总攻,齐良臣业已不远,无论如何,也是东部战场最重急,其实主公他,本也不想归营吧。”樊井给林阡敷‘药’时,语速和手速一样争分夺秒,‘吟’儿问了另一个军医这才知道,林阡和司马隆两败俱伤,鲜血淋漓被寒泽叶强令抬送回,快到这里的时候才醒过来。

    纵然如此,归营途中他就把自己医治了大半,以至于现在不用明言樊井都领会到他想说什么,“赶紧地”,“我要走了。”和辜听弦一模一样。樊井给林阡当发言人的同时帮他疗伤,当然知道此刻林阡正自调匀气息没法说话。

    “齐良臣,终还是来了。”‘吟’儿听到一个司马隆还不够,来了个战力堪称双倍的齐良臣,虽然一早知道齐良臣和司马隆掎角之势,却一直心存侥幸希望他这回不参战——事实上,关于齐良臣为什么会贻误这么久,‘吟’儿虽庆幸,却不明其故:“按理说,他早该来了,却缺席了好些时候。”

    “因为有人拖了齐良臣的后‘腿’。”林阡这时开口,语气诸多感慨,‘吟’儿一怔,伏在他椅边倾听:“什么人?”

    “什么心肠?竟一点都不在意那对小夫妻的生死了?”林阡笑道,“失踪了许久,好容易才与我们联系上。”

    “是莫非莫如他们吗!有消息了?”‘吟’儿眸子一亮,上回寒泽叶百里飘云大败,和莫非被齐良臣黄鹤去冲散,莫非就此下落不明,一直与主力没有联络。

    林阡对‘吟’儿简述说,莫非其后一直和黄鹤去游击,和吴越一样的战斗才能,利用地形闪躲和反抗,每一仗都打得相当漂亮,然而刚和盟军联系上,黄鹤去就对莫非藏匿的地区进行清剿,终于节节败退,直至兵尽粮绝,孤掌难鸣。闻知莫非危如累卵,林阡急‘欲’调兵救援,却难免更捉襟见肘,那莫非似乎想到了林阡的为难,回信说:“末将战马,尚存十六。”

    只此八字,足见坚决。是说自己还有东西吃,还是说自己还有战斗力?不得而知,只知事实上守比攻易,他当真没有要林阡多‘花’费一兵一卒,就利用地形优势反困住了黄鹤去及其副将完颜璘,更在打败父亲的基础上还绊住了齐良臣。齐良臣必须伸手去支援黄鹤去,这就是他迟到这一战的原因。

    “齐良臣救下黄鹤去的时候,莫非他们早就不在原地,四散了。”林阡说时,‘吟’儿点头:“宣扬一番。倒是个‘以少胜多’的案例,和征兆。”军帐里大家都点头称是,不错。莫非可以,我们也行,盟军的字典里没有“寡不敌众”,不用问他怎么打,我们自己打一场。

    “主公,蓝扬已答应,祁连山将维持这‘骚’扰现状。不完全休兵也不大举进犯。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是怕孙寄啸按捺不住救洪瀚抒的心情。不听蓝扬号令贸然进军……”樊井话音未落,就听帐外传来一声“什么人!”

    众人生怕是敌方‘奸’细,却看经了一番围殴之后,杨妙真把这个说到曹‘操’曹‘操’就到的人就押了进来——“孙寄啸……?”

    在场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不知他怎么会来!

    孙寄啸心虚不敢看凤箫‘吟’,却怕被林阡怀疑成刺探军机,所以干脆和盘托出:“我是来看凤箫‘吟’的诚意!她要我休兵,我不能白休!”

    “当真?”林阡一愣看向‘吟’儿,这家伙,又背着我自作主张了一次?

    小玭得‘吟’儿首肯点头:“确有其事,主母适才命我前去祁连山,已说服孙寄啸休兵。”

    众人听说‘吟’儿劝服了孙寄啸这个刺猬,使得林阡对祁连山的最后一层后顾之忧都消除。都是高兴之余连声赞叹“主母帮了主公大忙啊”,唯有林阡大‘惑’不解,‘吟’儿是怎么说服孙寄啸的?林阡示意之下杨妙真给孙寄啸松绑。便即那时一声清脆掉在地上的不是惜音剑又是什么?!

    原来如此……林阡心底雪亮,却是难以置信,以至无名怒火,‘吟’儿一向是他的贤内助,今次也不例外轻易帮他排除了孙寄啸这忧患,可是。可是为何用这方法,何故却要悖逆了我?

    “她答应你的。不作数。”林阡冷冷说。

    “什么?!”孙寄啸呼吸骤然急促,‘吟’儿一愕,你怎知我答应了他什么?

    “哼,果然。”孙寄啸不屑扔回惜音剑,“凤箫‘吟’,就知道不该信你,你哪有能力动摇林阡!”他没想到意外能见到林阡,没想到提前得知凤箫‘吟’履行不了这承诺!

    “好一个胆大妄为的小子,不信我师母,居然还敢一个人潜进来。”杨妙真冷笑,心里却难免钦佩,为了命中最重要的人,哪怕身有残疾,都能不管不顾。

    “我原想就地保护大哥的安全,也想前来督促盟主履行承诺,没想到,低估了你军营的防御,也高估了盟主的信用。”孙寄啸的言辞里,竟充满了对凤箫‘吟’的胁迫,似乎在胁迫‘吟’儿,既然林阡不听你的,那你就给我赶紧自尽。

    或者你可以杀了我,让你的盟军和林阡,从此戴上背信弃义的枷锁,我孙寄啸敢进来,就不怕你们会卑劣。

    “凤箫‘吟’,你敢!”‘吟’儿方才拾起惜音剑来,就听林阡一声厉喝,差点吓得把剑掉回原地。

    “盟军与我腹背受敌,全都是为了保护你,你怎能自己放弃了!”林阡质问‘吟’儿,悟出的意思原和孙寄啸一样,众人皆是一震,小玭最是震惊:“主母?!”‘吟’儿呆立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是的,这条命她自己根本无法决定,否则根本对不起盟军和林阡,可她没有要自杀啊,她只是要捡剑……

    刹那,捡剑也不是,不捡也不是,百口莫辩:“可是我,你,你们……”

    “好,好得很。劝服他也不能,自尽也做不到。”孙寄啸眼神里登时充溢杀气,上策和中策都没有,只余下下策,也是他来的最后一种可能,亲手杀了凤箫‘吟’,只是偏偏不巧,林阡居然在?!

    杨妙真一直警惕着孙寄啸,梨‘花’枪始终横在‘吟’儿前面,早在孙寄啸做决定之前就杜绝了他强杀‘吟’儿的可能,一声锐响从斜路过去长枪径直和孙寄啸的反剑相擦,那眼神灼热到令孙寄啸才瞥一眼,就知道连出其不意杀凤箫‘吟’都是无望的,连这小丫头都能想他所想,更何况林阡!

    “林阡,放了我,否则,连同你抗金联盟的声名,一起给大哥陪葬!”孙寄啸知道如果此刻盟军连他也一起扣押,等于是利用凤箫‘吟’的信诺欺骗了祁连山,这一战结束后掩盖不了的理亏,也必然会遭到祁连山的仇视,于南宋抗金的未来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林阡等人不敢杀他也不会把他囚禁在这。他只要一离开,则必定率军总攻。

    或许盟军会庆幸,孙寄啸还有一来一回的一刻多时间?不。没有一刻了。孙寄啸早就给凤箫‘吟’留过一手,在来的路上便伏下了一处放信弹,足以一刻都不能耽误地对副将发出“停止休兵、即刻总攻”的讯号。孙寄啸既然擅离职守了,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他相信副将能做到他不在时如在。

    “孙寄啸,我当真有救瀚抒和‘吟’儿的办法,但前提是这一战盟军安全地渡过。”林阡按下孙寄啸被梨‘花’枪制停的青云纯阳剑。

    “要我怎么信你?”孙寄啸双眉一轩。

    “怎么信?单凭我归营这许久。都还没杀洪瀚抒,你就该相信。我有‘两个都活’的决心!”林阡语气坚决,“慧如,将洪瀚抒带到这里,活生生地给他看!”

    孙寄啸惊立原地。执剑的腕终于软化,无疑,林阡知道他和蓝扬最想看到的那画面,所以可以一句话就击中他心头:“大哥还活着就好——可是!”陡然清醒,“你要怎么救他俩?”

    “解锁的方法,就在这医书的某一页,适才我也遣樊井去与蓝扬诉说,只怕蓝扬与你恰好错过。”屏退左右,只留慧如、昏睡的瀚抒、‘吟’儿、寄啸和林阡五人。因是青城派的物。寄啸接过之时,略觉得熟稔。

    “原来真有破解之法么……可是,你打算何时履行?”寄啸审核良久。

    “渡过此战。立即履行。”林阡说。

    “也好,既然你说,我便信了。现在做也不切实际,毕竟你此刻的样子,也不像能解锁的。”寄啸叹道。

    原来那医书之上,清楚记载着破解相思的法‘门’。是将‘阴’锁与阳锁的中毒者聚在一处,抢在他们相杀之前。按医书中的详细方法,以全身真气帮他二人贯通经络。

    需要绝世高手的全身真气,连孙寄啸都没这资格——然而看着林阡此刻,明显适才血拼司马隆的时候受了重伤,不然也不可能从前线下来。

    因此,只要现在祁连山不添‘乱’子,林阡他打赢了金军,洪瀚抒和凤箫‘吟’就都有机会活。只因亲眼看到了林阡回营许久都对瀚抒的无杀机,是以孙寄啸十成信任了林阡。

    “早知道盟王有了破解之法,这剑给我又有何必要?”孙寄啸心情放松了少许,笑起来,如常般睥睨‘吟’儿,“也罢,那我将大哥送回狱中,就此别过,此战与五哥一样,不休兵亦不进军,待你林阡战胜归来,再议帮他二人解锁。”

    ‘吟’儿目送孙寄啸和慧如一起带瀚抒回去,心知这医书可以说服孙寄啸忍得这一时的痛苦、换回两全其美的未来,自己也是首次知道这医书的存在,当然倒是本来就有这心理准备林阡是稳‘操’胜券的。于是便松了口气,刚准备和林阡解释他们曲解了赠剑的含义,却看林阡脸‘色’苍白,纯因樊井的疗伤被孙寄啸中断。

    ‘吟’儿赶紧扶他坐下,好不容易给他包扎好了手臂新伤,就看他腰疼地都直不起,自寄啸走后再也没和‘吟’儿说半句话。

    “樊大夫!”‘吟’儿气急败坏连忙出去把樊井找回来,同时给林阡掀开衣衫看,心疼之余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自己从西夏带回来的,那个无良万御医的治腰伤的‘药’,“樊大夫,那个‘药’还记得吗,你说可以用的那个,拿出来啊!”‘吟’儿没想明白林阡为何一直没用,可能先前,伤势没今天这么重吧。

    “噢……”樊井想起来‘吟’儿的献宝,脸上却划过一丝复杂的情愫。

    方一取出,就看林阡凌厉劈出一掌,直接将那瓶‘药’打翻在地,樊井意料之外差点被他也掀翻过去,‘吟’儿更是大吃一惊,急忙俯身去救:“怎么?!”

    “不用那人的!那贱人害我‘女’人‘性’命,我岂能用他的‘药’!”林阡雷霆之怒,‘吟’儿吓得愣在原处,她不知万御医害她的事情林阡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或许,早就知道了,所以一直不肯用……

    可是‘吟’儿脑中空白了半刻,还是忙不迭地跪在地上要把这‘药’拾起来,樊井也怒不可遏:“老夫早就说过。这‘药’可以一试,至少可以缓解痛楚!原以为洪瀚抒意气用事,想不到主公更加!”

    “不用就是不用!”林阡执拗。

    ‘吟’儿站起身来到他身边。捧着‘药’‘激’将轻笑:“该不会是不敢试?”

    “坐下。”林阡转过脸来,肃然与她对视,只是这对视一眼,竟然无比威严,樊井原还与他顶撞的都感威慑,何况正面触怒他的‘吟’儿。

    ‘吟’儿乖乖收起‘药’,刚准备坐过去。却没想到忽然手腕急锁,疼得没站稳直接倒在地上。

    “‘吟’儿!”眼看林阡焦急将她一把抱起。那声音,却骤然像隔了千重山一样远……

    昏沉之中,冷汗淋漓,尽管多年来伤痛无数都撑过。却对自己能‘挺’过这一天没有信心,浑噩间听到樊井都认输,樊井说:不如给她一刀,也好受点。只因为‘阴’阳锁的关键是在阳锁,‘阴’锁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然后是林阡大骂,樊井你那么多年神医,当到哪里去了!

    “你这糊涂鬼,孙寄啸误解了,你竟也误解……你和盟军都保护着‘吟’儿。才打到现如今这个地步,教‘吟’儿时刻都不敢死,所以。根本没打算要劝你……况且,我这种人,没胆自尽……只是,心想万一死了,那我就向他托付了剑……”她拼尽力气要解释这些,可是不知道声音有没有发出来。林阡有没有听见,只看到林阡拼了命地把真气输给她。她终于有了口气,可以把这句话说完:

    “我赠剑给孙寄啸,是想说‘我不追究’……我想给孙寄啸一个定心丸,告诉他,若我死了,祁连山如何做到让盟军不仇视……若你被仇恨‘蒙’蔽要灭了瀚抒九族,他可以凭这把剑来和你言和,如此,就可以消除此战的后患……你可……懂吗?”

    懂啊,‘吟’儿你真是聪明,你是用这样的心念去靠近孙寄啸,去暗示这一战你帮他们设想好了退路,去说明你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想他们所想的,你向来都是通过“靠近”来征服人心的,你套近乎说你和郭昶一样是孙寄啸的知己,如此就打开了孙寄啸的心扉,让一个我都觉得是刺猬的人都能通融,虽然他终究留了一手——孙寄啸还笑说‘吟’儿没有作用,压根没意识到如果没有‘吟’儿赠剑用‘交’情来软化,心心念念着要和盟军决斗的孙寄啸,根本就不可能平心静气来听林阡说医书的事。

    是要先打开了心扉,才可能听得进劝说。

    “这‘不追究’,还包括不追究瀚抒昨夜的胡作非为,如此就能抵消孙寄啸对于这一战前因的心虚,更大一颗定心丸吃下去,孙寄啸会从‘考虑休兵’直接发展成‘自愿休兵’。因为‘交’战没意义了,不休兵干什么。”林阡看她气若游丝,心痛之余,忍着悲恸代她说了下去,她知他懂,惨淡一笑:“可我没想到,他没悟出来……是我怕小玭赶不上,给他的提示、太、少……”

    太多人,是因为怕第一个错被追究才恶意犯下第二个错,孙寄啸和蓝扬今次起兵,便有怕洪瀚抒被归咎的因素,怕洪瀚抒因昨夜的‘骚’扰会负罪伏诛,‘吟’儿是想告诉孙寄啸,洪瀚抒的退路我也一起想好了,也在这把惜音剑上,反正你们要的都只是洪瀚抒安全。当这一战的前因后果我都给你消除了,‘交’战还有什么意义呢?不如现在就休兵吧,也好把错误犯得少一点。

    虽然提示有点少可林阡现在算听出来了,和西夏那个故事相似的场景,曾经那个万御医,希求只要国师夫人亲口说不追究,那么民众也不会谴责,国师就不会复仇,如是,就能消弭很多恩怨,却是徒添多少伤悲。

    到这回,‘吟’儿你自己当然不想死,可是你安排后事说,不追究。我们确实曲解了赠剑的意思,那不是你愿死,那只是你死后的‘交’代。你也不是不信我有能力救你和瀚抒,可是你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到这突如其来的战役之后,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你不得不安排这些。

    “‘吟’儿,我真糊涂……”林阡紧抱着‘吟’儿,不,那不是糊涂,那只是不想见到他最怕发生的事,他不怕‘吟’儿害怕吃苦而放弃,只怕‘吟’儿会被敌人‘逼’迫得自己选择从天平的一端跳下去。即便她活着才对得起盟军和他,可是她活下去的斗志会连累他和盟军,他怕‘吟’儿有这样的情绪所以自愿牺牲。所幸,所幸现在他清楚了,‘吟’儿的心理偏向于前者,那就好……

    可若不是有这从未断绝过的战争,他早已找到的医书方法,早就可以拯救了‘吟’儿,不至于一直拖延,贻误,任‘吟’儿的伤病一直恶化直至失救!世间最痛苦的死亡不是无‘药’可救,而是明明有‘药’却错过了最佳的诊治时间。他从未像今天这么‘激’烈地痛恨战争,战争,明明她被战争坑害,她还在帮他排忧解难。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