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伊梦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窄窄的床上。船舱下很远的地方，发动机发出令人惬意的隆隆声。伊梦坐起身，头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她骂了一句，四周摸索着，小心翼翼地起了床。

    在微弱的灯光下，她看见还有另外三张床铺，上面都没有人，收拾得非常整洁，一张在她的床铺下面，另外两张在狭窄的船舱的另一头。

    她一侧身坐在床沿上，发现自己穿着内衣，衣服和狼皮大衣叠得整整齐齐，跟购物袋一起放在床尾。

    她迅速穿好衣服，先检查了一下背包，乾坤盘还在。她从另一边的门走出去，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生着炉子的船舱，里面热乎乎的，但没有人。

    透过窗户，她看见两侧翻滚着的灰蒙蒙的雾气，偶尔会出现几个模糊的轮廓，大概是岸边建筑物或树木。

    她刚要到外面的甲板上透透气，就听见外面那道门开了，凤瑶走了下来，她的臃肿肥胖的身上裹着一件旧的斜纹软呢大衣，上面沾满了湿气，像是成千上万个小珍珠。

    “睡得好吗？”她轻声问道，紧接着伸手去拿煎锅，“坐下吧，我给你弄点儿早饭。别到外面去，那儿已经没地方了。”

    “我们在哪儿？”伊梦问。

    “在‘紫海叶运河’。伊梦，别让人看见你，我不想让你到甲板上去，那里有麻烦了。”

    她切了几片熏肉，放在煎锅上，然后又打了个鸡蛋，放到锅里。

    “什么麻烦？”

    “没有应付不了的麻烦，只是你别跟着捣乱。”

    说完，她就再也不说什么了，一直等到伊梦吃完饭之后。有那么一会儿，船速慢了下来，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在船舷上。接着伊梦听见男人们愤怒地高声说话，但后来有人开了句玩笑，他们便都大笑起来，声音愈来愈远，船接着向前走了。

    这时，胡明泰风风火火地下到船舱。跟他妈妈一样，也披着满身的露珠。他把羊毛帽子在炉子上方甩了甩，水珠飞起来，像下了一阵小雨。

    “妈，你们说什么呢？”

    “你还是先问问伊梦，她在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凤瑶指着伊梦说。

    胡明泰往马口铁杯子里倒了些咖啡，坐了下来。他是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人。此时天已经大亮，伊梦可以看清他的样子了，她发现他的表情显得悲伤、忧郁。

    “对！”他说，“伊梦，告诉我们你在圣城干了什么？我们还以为你被狴犴拐走了呢。”

    “我一直跟一个女人雷夫人在一起，真的……”

    伊梦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自己的各种经历集中起来，然后像出牌前洗牌一样，把它们排好顺序。她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了他们，只是没有讲乾坤盘的事情。

    “后来，在昨天晚上，我在鸡尾酒会上发现了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米苏自己就是一个狴犴，她打算利用我，帮她多抓一些小孩。他们要做的是……”

    凤瑶走出船舱，到了驾驶舱。等门关上后，胡明泰插话道：“我们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至少，我们知道一部分。我们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了。那些小孩被带到了很远的北方，他们要在这些孩子身上做实验。”

    一开始，我们以为他们要实验不同的疾病和药品，但他们没有理由在两三年前突然之间就开始这样做了。

    后来，我们想到了魅影一族，也许他们在北方的冰霜大陆搞了什么秘密交易，因为魅影一族跟别人一样，很想搬到北方去住，因为那里有煤油和燃料矿，而且，还有谣言说他们为此还打了很长时间的仗，甚至比有关狴犴的事情还要早。

    我们猜测，狴犴收买了魅影一族的首领，给他们提供小孩，因为魅影一族是吃小孩的，是不是？他们把小孩烤熟了以后吃掉。

    “根本就没这回事！”伊梦说。

    “有，他们就是吃小孩。要讲的还有很多别的事情，你听说过无头鬼吗？”

    伊梦说：“没有。连米苏也没说过，无头鬼是什么东西？”

    “是北方森林里的一种鬼怪，跟小孩一样大，没有脑袋。他们在夜里摸索着走路，你要是在森林里睡觉、让他们抓到了，那就没的跑了。”

    无头鬼，这是北方人的一个词。还有追风鬼，他们也很危险。他们在空中飘来飘去。有时候你会看见他们成群结队地飘浮着，或者被荆棘给绊住了。只要他们一碰你，你身上的力气就全都消失了。只有当他们在空中变成一种微光的时候，你才能看见他们。还有戒灵……

    “他们是什么？”

    “是被杀得半死的勇士。他们的生命处于生和死之间的难以解释的状态，他们永远到处晃悠，之所以叫他们戒灵，是因为他们受到的折磨。”

    “什么样的折磨？”伊梦瞪大了眼睛问。

    “北方的魅影一族用力撕开他们的肋骨，把他们的肺拽出来。这需要技巧。他们并没有把他们弄死，但是如果他们的本命元宠不用手给他们的肺打气，那他们的肺就再也不能工作了。”

    因此，他们处于有气和没气之间、生与死之间，也就是被弄得半死不活的。他们的本命元宠必须昼夜不停地给他们的肺打气，否则，他们就会跟自己的主人一起消失。

    人们有时候会在森林里碰上整整一群戒灵。另外，还有铁壳重甲白熊，你听说过没有？也就是些一些穿着盔甲块头很大的的白熊。

    “对！我听说过！昨天晚上有个人说，我师傅何洛基长老现在被押在一个要塞里，由铁壳重甲白熊看着。”

    “是吗？现在？他到那儿去干什么？”

    “探险啊。但是从那个人说话的语气上看，我觉得我师傅跟狴犴不会是一伙的，我觉得狴犴很高兴他被抓起来了。”

    “嗯……要是铁壳重甲白熊在看着他的话，那他绝对跑不了。这些铁壳重甲白熊跟雇佣军一样，你知道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吗？不管是谁，只要给钱，他们就替谁出力。”

    他们跟人一样，也有手，很早以前还学会了炼铁，而且炼的大部分是陨铁，把它们制成铁片和铁板，穿在身上保护自己。他们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攻打北部冰原上居住的克钦人。

    他们都是凶狠的杀手，极其残忍，但是他们都很守信用。你要是跟一个铁壳重甲白熊达成什么协议，你是可以放心的。

    伊梦带着恐惧的心情听着这些令人恐怖的故事。

    “凤瑶不想听有关北方的事儿，”听了一会儿后，胡明泰说，“因为这些事情有可能发生在小虎身上。所以你看，我们知道他们把他弄到了北方。”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抓到了一个狴犴，逼他讲了实话，这样我们才稍微知道点儿他们的勾当。昨天晚上的那两个人不是狴犴，因为他们太笨了。如果他们是狴犴，我们就会把他们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