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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听闻此言,立刻身子一个怔愣,但还是叹息着回:“皇上,如今心情沉郁,已经不想在理朝政权谋之事,还望朱大人代安吧。”
想不到,有一日,一个虚清国的皇权,都再也不能换来一个人心,或许人心就本不该这样的交换。
这二人之间的坎坷,令他一个外人看来都心痛难忍,于是他转身立刻往宫内而去。
庭院内的金色光芒,映在段景延的身上,犹如渡了一层金边,段景延身子仍旧跪地不起,堂内的人,听着刚才段景延亲口所言,眼眸一动。
“你和你父皇真的很像,当年也是这般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切不惜与尊断绝关系,跑到周安国巴掌大的地,兵荒马乱中建了国都,呵……穷困潦倒的很。”
段景延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姜瑶,开始猜测她出了何事,竟能令太后派人过来请他。他眼眸渐渐凌乱开来,但随后又被他压制了下去。
“祖父,父王心郁难解,临走的时候,还说起愧对祖父养育之恩,定当来世再报。”
“来世?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来世!”
堂内一声暴怒的大喝,还带着哽噎之意,他从堂内走出来,看着段景延,眼神中带着恨铁不成钢怒色。
只见是一个身子高大,一身紫色衣衫,身着金黄色龙纹的老者,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令段景延也微微抬头看去。
上次相见还是在先皇的葬礼上,段景延见过这个西蟠国的龙皇,龙家氏族的皇上,没想到十数年过去,
“你们就是这么忍心让本尊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尊一个老朽还苦苦的守在皇位上,而没有人能继承我的衣钵!”
段景延沉默不言,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他还记得幼年的时候,看着先皇在书房中,看着一女子画像,一看就是一日。
“跟尊回西蟠国,尊好好地教你如何做一个皇帝。”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已经将段景延作为西蟠国的皇位继承者。可是段景延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的光亮,反而有些无所谓的苦笑。
“祖父的好意,孙儿心领了,还有乌兰城的锦王,可以为祖父分忧……”
“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尊给你的你岂敢不要!就为了那个帝上,你丧权辱国,狼狈街头,你看看如今的你,还有个人样吗?”
比起中庸的锦王,龙皇眼眸一沉,他更看中的是段景延,一方面他和她的父皇太像了,让他能在他身上,找补着过去的弥补之意。
一方面,段景延是天生就是做君王的人,而锦王不过是一个将才。
“孙儿如今已经不想重掌皇权,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做好一个君王,只想隐蔽人世间……”
“荒唐!尊龙家的威严,是你能够违逆的?你父皇好歹还有骨气,离开尊还能开辟周安国做上皇位,而你,就是个懦夫!”
龙皇气愤的骂着段景延,袖子一甩站在屋檐下冷眼看着他,这般的不求上进,难怪钟离休都不会正眼看他,拿他龙家的人,视而不见。
“孙儿心意已决,不想在沾染朝堂,孙儿觉得心累……”
“尊不想听你此言,尊要你自己想清楚,再来回话!”
说罢,龙皇向着宅地的后院走去,身后跟着一群侍卫随行,段景延沉着脸色,明明他已经决意如此了,为何还要逼着他再想清楚?
想什么?想那皇位的高处不胜寒,终老无依的感觉?
康德走到段景延身边,将他缓缓的扶起来,拍打着膝盖上的尘土,扶着他进了榻上安坐。
他手拄在桌边,揉着眉心,眼睛失神的盯着一角,若有所思着,那心里深处还在想着姜瑶的身影,一颦一笑一回眸。
那曾经对他说的言语,令他如今想来就会隐隐作痛。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已经是一盘死局。
四月芳菲尽的时候,段景延的心已经如凛冬。
暝焱殿内,众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等到了天外暮色,夕阳的余晖洒进了殿内,宫女们掌上灯火。
这时候姜瑶才艰难的睁开眼睛,她感受着身体很是沉重,像是被压了一座大山,身子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寒凉,明明是温热的四月,可是身子就像掉进冰窟。
“母后……瑶儿好困,母后为何不让儿臣再睡一会?”
上官颜喜极而泣的摸着眼泪,紧紧的握着姜瑶的手,喜极而泣着:“瑶儿,你不能睡,陪陪母后说说话,是不是身子有些冷?没事你只是受凉了,一会就好了……”
那声音里的哽咽,姜瑶听得清楚,起初她还不知道怎么了,但是身子给她的感觉,已经被掏空。她看向殿外的天色,已经是夕阳时分。
五脏六腑传来腐朽的烧灼之感,令她清晰地明白自己的身子,此时也像极了这暮色。
钟离休眼中闪着希冀,张太医也瞬间松了一口气。
“是吗……”
姜瑶眼睛里的神色已经尽失,满是黑暗与空洞,那过去闪动着星辰之光的明眸,此刻早已不复存在,更像是真正的濒死之像。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醒来,就意味着要跟周围所有说再见,这十年来的所有,就像是弹指一挥间,所有的都消失殆尽。
她环顾着屋内的所有人,悲痛的上官颜,不舍的钟离休,惋惜的媚妃,哭泣的萍儿,还有些太医宫女。
没有段景延的身影,她没想到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
“瑶儿,你打起精神,千万得醒着,不能睡,你相信母后就算拼了命都会保全你!”
姜瑶的唇角轻扯了一下,她攥了攥了上官颜的手,无力的说着:“可是母后,瑶儿好冷。”
上官颜立刻爬上床榻一把抱住姜瑶的身子,紧紧地搂在海里,她哽咽着道:“母后抱着你呢,瑶儿乖,一会就不冷了,有母后温暖着你。”
姜瑶感受着无力的将头,贴在上官颜身上的感觉,闻着那身上的鹅梨帐中香,很是温暖。 “母后身上好好闻,好久没有这么被抱着了,想念母后身上的味道。”
“以后母后给你配,配极好的鹅梨帐中香,只好你好好的,母后什么都依你,什么司徒清胤,你喜欢母后都依你。你以后跟谁好了,母后都再也不会打你骂你了……”
说道司徒清胤,姜瑶这才想起腹中的婴孩,她有些恐慌的问着:“母后,我的孩儿……孩子还在吗?”
这一语,令上官颜身子一怔,伏在姜瑶身上的身子,开始颤抖着,众人静默无言。姜瑶想着如今自己都如此模样,根本给不了一个孩子什么了。
也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