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群中的厉修寒,眉头微皱,辉月般的眸子裹着疼惜。原来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他以为,她自幼聪慧,遇事必能化险为夷,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才明白,所有人前的坦然,都是踩着荆棘走过来的。
正是因为秦清幼时,经历过生离死别,才会对病患无微不至。
世上哪有那么多感同身受,张崇辉虽能理解秦清当年的处境,却不能体会其中的痛楚,故而在面对病患时,多了一份草率。
站在高处的老者,精神抖擞,声如洪钟“你的确错了。你错在不该被嫉妒蒙蔽双眼,忘了本性。你错在,不该学有所成便目中无人。为师给过你机会,可你不珍惜,你可知你师妹当初拿到梅阁钥匙,都干了些什么?”
张崇辉现在犹如枯木,直愣愣的杵在那里“请师父赐教。”
“她把梅阁所有的药都闻了一遍,然后重新装瓶,所有的东西归原位。”
听到物归原位,张崇辉脊背一松,瘫坐在地上。
周颠失望的摇摇头“你师妹她还把所有的药,都尝了一遍,然后写下方子,那方子现在还在我的书房内,你若想看,我让小鱼儿给你拿。”
这是他曾经寄以厚望的弟子,萧容聪慧,秦清机灵,张崇辉虽木讷些,可本性纯良,他存来好好调教的心思,可事与愿违,很多人和事,是需要些缘分的。
张崇辉到底不是萧容。
周颠不在理会脚下之人,扫了一眼在场的弟子,冷声道“你们中若有清丫头这份毅力,我也愿意给你们机会,若没有,便老老实实学医,若在让我听到任何关于清丫头的风言风语,直接赶出谷。”
“谨遵师父之命。”
“谨遵师公之命。”
众人目送师公离开,小声低语。
张崇辉犹如被人抽了魂魄般,瘫软在地,甄世成和甄世旺两兄弟把他带回去。
众人三五成群的都散了。
待人都走后,秦清才发现桃花树下的少年。
眉目清秀,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粉色的花瓣飘落在发间,多了几分柔和。
“你什么时候来的?”秦清难得露出小女子的娇柔,嗔道,伸手要抱抱。
厉修寒紧紧的抱着她,暗自叹气,她这样好,让他怎么办?
这份感情中,爱的深沉,恨的无力,怨的捂住,归根结底,秦清已经成为他的软肋,更是他的盔甲,他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情,包括多年的筹谋。
人一旦想通,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以往的纠结,犹豫,都化作指尖的温热。
“早就来了,没想到我家王妃,这么厉害。”
秦清嘿嘿一笑,那可是她连夜研制出来的溶剂,一滴堪比一吨药,能不厉害嘛。
她可是二十一世的医学博士,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她。
“快回去吧,你的病还没好。”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我昨晚照顾你一夜,直到早上才离开。”
秦清挠头“我怎么不知道。”她今天早上一睁眼,便看到小鱼儿,还以为是他。
“你,你不会一点都不记得了吧?”厉修寒无语,他忙前忙后,又是喂水又是哄睡觉,结果人家一点都不记得,他全白做了。
“记得,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秦清忙点头,佯装头痛的揉了揉额头“修寒,我头好晕啊,看来感冒还没有好,快扶我回去。”
“装,你继续装。”
“亲爱的,真没有,要不然你摸摸。”秦清娇嗔的在厉修寒怀里蹭了蹭,哄这头狮子,最好的法子就是撒娇,这可是她实验多次的战果。
“亲,亲爱的,是什么意思?”厉修寒问道。
“就是这个。”秦清仰头覆上自己的唇。
这边万里无云,可张崇辉那边却乌云密闭。
甄世成拉着甄世旺出了内间,低声道“怎么办,师父现在滴水未进,在这么下去,会出人命的。”
“你问我,我问谁。”甄世旺没好气的坐在椅子上。
今天可把他们的脸丢尽了。谁能想到师公居然故意把药弄乱,为的就是考验进入梅阁的人。
显而易见,师父没通过师公的考验,在想进梅阁,下辈子吧。
“你平日鬼点子多,快想想办法。师父今日比试虽然输了,可并不丢人,我打听过往年输在师姑手中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师姑这么厉害。”
“可不是,可惜,师姑不是弟子,要不然非爆满不可。”
“嘘,你小声点,别让师父听到。”
脚步声起,两人出了门。
床上之人,慢慢睁开眼睛,空洞无神,似没了魂魄般。
张崇辉感觉这一辈子最丢脸的时刻,不是师父的训斥,更不是众弟子的嘲讽,而是他明明有机会离师父更近一步,却因为自己的傲慢、自信错失良机。
想到师父眼中闪过的失望,比骂他一顿还赶到羞耻。
自父母走后,张崇辉便跟着姐姐过活,家姐一直是他心中的支柱,这些年他一直努力学医,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出人头地,让家姐在婆家能抬起头来。
可现在。
张崇辉狠狠的捶打着木板。师父说的没错,他正如困在嫉妒中,哪还有本分心思钻研医术。患者服用药之前,大夫必须再次确认,这是师父再三强调多次的事,他怎么给忘了。
好在没有闹出人命,要不然,他有十条命也不够赔平南王府。
张崇辉此刻,既羞愧,又懊悔,等多的是内疚。
他对不起师父的期望,更对不起家姐多年的容忍。一切的过错都是因为他的自大,目中无人所致。
张崇辉心里后悔,可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他蜷缩在床上,独自舔舐着伤口。
敲门声响起,张崇辉充耳不闻,用被子蒙住头,不去理会。
敲门声一直在响,直到听到推门声,张崇辉拉下锦衾扭过头,待看清来人的脸,冷冷的问道“你来做什么?今日还没有看到。”
来人醉在他床边,顺势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开口道“师父还是很疼你的。”
张崇辉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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