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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2 玉辂三辰
    “明公,稍待。”程昱整衣相见。

    外室落座。

    曹操言道:“心中不宁,夜寐而惊。思之不解,求仲德解惑。”

    “明公,惑从何来。”程昱问道。

    “未可知也。”曹操如实相告。若知缘由,以曹孟德枭雄之姿,又何来疑惑。

    程昱略作思量,这便试问:“可是明日上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曹孟德心中一动:“仲德,以为如何?”

    “卑下,窃以为。吕布新得徐州,为王党外援。太师素为纯臣,‘奉天子以令不臣’。且太保借盖海出游,亦是万全之备也。”程昱为曹孟德解忧。

    “仲德所言极是。”曹孟德稍得安心。

    上巳,乃时下大节。

    如曹太保所言。甄都因吕布传檄而人心不稳。若再四门紧闭,偃旗息鼓,必助谣言风传,亦长贼人气焰。庆典如旧,出游如常。视吕布如草芥,乃其一。更加董侯少年心性,若不能令天子如愿,必受谗言所乱,是其二。更何况,此番出游,乃曹太保一力操办,两党争先,为其三也。

    曹孟德,稳住心神。先渡过眼前难关。

    甄都,不其侯府。

    天将露白,伏完早早起身。由阳安长公主,侍奉洗漱更衣。上下一新,车驾入宫。

    临行时。阳安长公主,携家门老小,门前相送。四目相对,夫妇心有灵犀。

    成败在此一举。

    不其侯伏完,为九卿之太仆。天子大驾,皆由其驭车。余下属车御者,亦皆为麾下属吏。党争如斯,可想而知。凡为属吏,必出同党。此亦是二党默契使然。

    自掖门入宫。便有小黄门,车前引路。大驾卤薄,属车八十一乘,已列队永巷前。以待天子御驾。

    上巳大节,万民空巷。御道两侧,皆由甄都令麾下刺奸、贼捕,层层设防。大驾卤薄,乃由虎贲郎开道。“千乘万骑”中,“千乘”乃指百官车驾。“万骑”,则由羽林、虎贲并南北驻军充任。朝廷都甄,羽林、虎贲,南北二军,多滞留洛阳。故此番乃由公孙二雄麾下骑士充任。

    太仆伏完,下车甄都宫,承光殿前。

    虎贲郎已列队齐整。旌旗如林,人马如龙。正是五辂之玉辂,九旗之三辰。

    凡节庆,必有祭祀。上巳节,乃“除恶之祭”。故用“玉辂三辰”。

    陈公台,李代桃僵,鱼目混珠之计,之所以能成。除阳安长公主,并不其侯伏完,夫妇二人,正当其用。逐鬼童子,自幼相伴,模仿董侯,言行举止,惟妙惟肖之外。大典天子冕服,亦为其遮掩。

    冕冠前后所垂,十二旒白玉串珠,遮蔽天子面目。便有心窥探,亦不见天颜。

    天子仪仗临轩,百官下拜恭迎。

    上公居首,三公居次,九卿再次。百官顺次。

    待天子入辂,百官顺次登车。太仆伏完,暗中窥探。“天子”与太保,对答如流。音容笑貌,举手投足,竟与董侯一般无二。毋论曹太保,亦或是王太师,皆浑然未觉。唯有太傅杨彪,略显迟疑。

    然毕竟,置身大典之中。众目睽睽,岂能君前失仪。见太傅杨彪,并未说破。

    与曹太保并王太师不同。太傅杨彪,自董侯年幼,便入宫授业。逐鬼童子模仿虽像,然毕竟非董侯本人。猛然迟疑,乃直觉使然。

    暗叫一声好险。伏完一颗担心,终于落地。

    当真天助我也。

    这便收拾心情,沉着应对。

    车马开拔。大驾卤薄,随即出宫。

    沿御道北上。甄都民众,夹道恭候。百姓车马,早已列队里道。待大驾卤薄出城。再各自返回,乘车出行。泛舟东流水上。

    上巳节,绝非甄都一城。大汉疆土。普天同庆。可想而知,游人如织:帝御盖海,公卿伴驾;二千石以上乘楼船,六百石以上乘画鹢,六百石下及郎、吏、侍子乘青雀舫:“舳舻相接,二百余里”。

    浩大声势,经年未见。

    朝廷东迁以来。制度不整,典章不齐。说“草创”,亦不为过。今稳坐关东,诸刘王侯以蓟王为首,年年奉献,有增无减。关东群雄,亦为二党,马首是瞻。更加屯田养民,初得成效。故重拾旧貌,补全典章,亦是情理之中。

    更加曹太保,竭力操办。遂有今日,盛况空前。

    且比起洛阳时,天子携帝后,泛舟濯龙园。百官多择京师园囿,百姓多顺下洛水。各有游处。亦大为不同。

    甄都虽处四渎八流,枝津纵横之地。然曹太保,却托言吕布入寇,不可不防,将吏民悉聚大河。大河之上,蓟国横海舰队,往来如梭。大河之尾,青州翥凤舰队,往复巡弋。首尾相顾,可保众人,安全无虞。

    甄下百姓,深以为然。于是共襄盛举,遂成今日气象。

    曹太保,亦知事大。断不可有失。故问曹孟德,索来盖海首舰。更令党羽尽出,布控内外。以防万一,四面十二城门,只开北门。谓“围三阙一”,“网开一面”是也。

    终归力所能及。

    全城出动,车马如龙。曹太保置身大驾卤薄,亦无从他顾。

    且唯恐车礼有失。曹太保,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心无旁骛。轰轰烈烈,沿十八里御道,驶向河岸。

    百姓车马,争先恐后,拥塞北门。十二城门候,皆来疏导,唯恐不及。便在此时,西门悄然开启。另有车队,鱼贯驶出。

    “不好。”见一车横栏中道,御者不禁暗自心慌。

    “勿慌。”车内有人低喝,正是伏完长子伏德。

    余下各车御者,皆出伏完六子,伏雅、伏均、伏尊、伏朗、伏典。

    “何人障道。”居中车内,女主发声。正是六子之母,阳安长公主。

    “御史中丞,甄都令荀彧。”对面答曰。

    “不愧王佐之才。”阳安长公主,眸生异彩,处变不惊:“荀令君,因何障道。”

    “敢问,尊驾何人。”

    “阳安县主。”

    “臣,死罪。”荀彧不卑不亢:“敢问长公主,车中还有何人。”

    “令君敢尔。”阳安长公主,出声相斥:“卑不谋尊,何其不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