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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火烧长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伴着人群的惊呼,侏儒俳优失足滚下高台。一个空翻稳稳落地,手足并用,向车厢扑来。

    “小弟不可!”

    童子闻声,遂将已伸出一半的手缩回。

    侏儒滑步跪在童子身侧,俯身言道“山野顽童,不知礼数。王上恕罪!”

    “无妨。”刘备笑道“既然看了,自当给钱。”

    “雕虫小技,不足为奇。王上赐一串铜钱便可。”侏儒再拜。

    “巧了。孤身上只有玉佩,并无分文。便以此佩,充作赏钱吧。”

    “这……草芥之民,如何敢受王上随身之物。”侏儒连连叩首。

    刘备冲童子言道“长兄不敢,幼弟敢否?”

    低头瞥了眼瑟瑟发抖的侏儒,童子咬牙站起“有何不敢。”

    “好。”刘备赞许道“且上前来。”

    童子迈步近前。单膝跪地,双手上举。

    随刘备徐徐松脱紫艾绶,玉佩稳稳坠入童子掌心。围观人群各自惊呼。亦纷纷醒悟,躬身行礼“拜见王上。”

    赤鹿焰角,三足踆乌。正是刘备王旗。

    “还不快谢王上。”侏儒颤声呼唤正满眼好奇,打量着手中美玉的幼弟。

    “谢王上。”童子不卑不亢,俯身行礼。

    “乃应得之物,何必言谢。”刘备这便放下窗帘“启程。”

    “喏!”

    车队这便启程,奔赴敦煌。

    许久,待车队远去。浑身抖如筛糠的侏儒,这才如断线木偶般,轰然扑地。也不管满身污泥。

    “大兄!”童子急忙怀揣美玉,反回查看。

    “无妨。”侏儒艰难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语出无力“小弟,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弟不知也。”童子如实作答。

    “意思是说,像你我这种草芥之人,拥有美玉便是杀身之罪。”

    “此玉,乃兄长辛苦所得,理所应当。何来杀身之罪?”童子难以理解。

    “只因……”侏儒叹了口气“你我无护美玉之力。一味强求,必遭杀身之祸。”

    许久,童子目光灼灼“大兄,弟如何才能护怀中美玉。”

    “走,此地不宜久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侏儒竟翻身而起。拽着童子,便向城外奔去。

    “大兄要去哪?”

    “依你所言,找个护身之法。”侏儒头也不回的答道。

    “大兄且慢。物什皆落在高台,速去取回。”童子还惦记高台上俳优之物。

    “不用了。”侏儒言道。

    “无此物,如何谋生?”童子急问。

    侏儒脚下一缓,这便回身“你若能护美玉,你我二人自有谋生之道。若不能,必死无葬身之地。要之无用,弃之不惜。”

    “哦……”童子似懂非懂“此去哪里?”

    “去寻老都尉,拜师学艺。”侏儒答道。

    “艾亭的老都尉?”童子双眼一亮。

    “然也。”侏儒又答。

    “无师礼,如何拜师?”童子顿时泄气。

    “手中玉佩便是拜师礼。”侏儒再答。

    “拜师需有姓名。”美玉无瑕,童子颇不舍。

    “你我皆父母所生,岂能无名无姓。”侏儒语透不悦。

    “却从未听大兄说起。”童子不信。

    “听好。为兄只说一次。你我姓庞。”侏儒掷地有声。

    “姓庞……”童子铭记在心,又忽问道“名谁?”

    “……”侏儒沉思片刻,脱口而出“名德。”

    “姓庞名德。”童子喃喃自语。

    “是了!姓庞名德。”侏儒抬头辨清路径,这便领童子钻入林中小径。

    “只是……大兄,学艺既为护怀中美玉,拜师却要将美玉送出。美玉不在,学艺何用?”

    “……”

    颍川,长社。

    自收到骑都尉曹操箭射密报。困守孤城,一筹莫展的虎牙将军夏育、轻车将军董卓,这便长长松了口气。

    命人掘城中草甸查看,果然如此。今夏大旱,草木多枯死。待新草再发,便将枯草掩盖其下。遇明火,将一发而不可收拾。若能乘大风,必然大胜。奈何天不遂人愿。从夏初等到夏末,皆无大风可用。

    骑都尉曹操、公孙瓒,右中郎将朱儁,早已伏于黄巾背后。只需火起,便内外夹攻。何愁黄巾不灭。

    苦等到初秋,眼看草木将枯,依草结营的黄巾军,必会有所警觉。南部诸军将校,越发心急。

    陈留近郊,曹操大营。

    中军大帐,油灯闪烁,帐帘摇曳,呼号四起。正酣然高卧的曹孟德,猛拔剑“何人行刺!”

    “启禀都尉,无人行刺。”帐外答话者,乃新任军曲候乐进。月前,乐进孤身返乡,募来千余义勇。曹操大喜,便许他军曲候一职,帐下听令。今夜便由他领兵,拱卫中军大帐。故而孟德才得以安睡。

    “哦。”待辨清帐内诸情,曹操才渐平复。又忽觉凉风扑面。心中一动,猛翻身下地“天助我也!”

    “传令各营,速速整装!”

    “喏!”乐进前去传令。

    待曹操披挂而出,众校尉已赶到帐前。

    “都尉意欲何为?”

    “兵发长社!”曹操掷地有声。

    “喏!”众校纷纷应诺,竟无有迟疑。果然军心可用。

    数千精骑,呼啸而出。曹操领乐进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百里之遥,一人双马,旦夕可至。

    一路驰骋,忽见天边火光冲天。众人纷纷醒悟,火烧长社。

    “哈哈!”曹操挥鞭遥指“果不出我所料。趁今夜大风,长社必有大火。”

    “都尉神算!”乐进大声言道。

    “都尉神算!”众人纷纷附和。

    将将翻过一个缓坡,忽见乱兵如蚁,四处逆窜。

    曹操想也不想,一槊刺出!

    “杀——”

    广宗,城外十里,汉军大营。

    多日未见的骠骑将军董重,容貌毁悴。不过是初秋。天高气爽,衣不沾身。然裹着厚厚的狐素皮裘,仍觉彻骨奇寒,浑身抖如筛糠。

    日不得安,夜不能寐。总觉耳边阴风阵阵,地底啪嗒作响。不知何时,便会忽钻出一株大豆,豆荚砰然炸裂,浑身清液的豆兵,翻滚落地。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整日疑神疑鬼。苦不堪言。

    便是四面围城的汉军,亦心生惴惴。龟缩不出,裹足不前。

    左中郎将皇甫嵩,不免开始忧心。自沙丘平台返回,苏越便领匠人,趁夜出营,多日未归。斥候亦不知苏越等人去往何处。甚至连生死亦未可知。若无意外,必是入了广宗城下的机关大阵之中,或正寻觅破解之法。

    然万一……

    不,没有万一。

    “报——”忐忑间,忽听帐外急报“长社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