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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布日固德朝见(四)
    “好吧。”

    刘洪良这个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徐谨不再“审问”他,反而轮到他开始审问了:

    “倒是你,我刚一进京便听到许多传言,不过半个月,你身上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去拜访尚书府,陈家小姐说你受了很重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他语气急切起来。

    “我……传言夸大,你不要信。”

    “你胡说。”

    “你是不相信我吗?”

    徐谨本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没成想刘洪良却十分认真地对她说道:

    “文吉,不是我不相信你,但请你也相信我,同我说清楚好吗?”

    徐谨见此,只好坦白道:

    “清涟,我确实是受了伤,挽挽之所以说我受了重伤,是因为……”她迟疑地说道:“其实我受了两次伤。”

    “两次?”刘洪良大惊。

    “嗯。”

    徐谨从头开始讲起,因与梵音交好而被卫妃派人截杀,略去赵明庭装病出京一事,讲到春熙别院后山为赵明庭拼死解救其宠妃云丽双,后被郭阳公主救到春熙别苑。回到尚书府养伤期间,雨夜出门寻找樊克俭,从而得知长留郡主纵马伤人,刘扬舲身亡一事。在暴客威胁与弹劾重压之下奔波于受害者家中与皇家马场寻找证据。直至不久前递状于京兆府,黄松与刘氏婆媳相认,联众弹劾长留郡主,镐京百姓大闹郡主府向皇帝施压,国子监众生受人教唆上书讨伐,身为主簿的她被盗印陷害。

    徐谨娓娓道来,讲了将近一个时辰,她这才发现,这半个月以来,原来真的发生了那么多事。

    刘洪良在听到她为救云丽双身受重伤、差点死掉时,握着她的大手用尽力气,眼中腾地一下子变红了。

    徐谨从没见过他这副严肃可怖的模样,他一向都是从容有礼,怒不于色的。

    “清涟,你不要担心了。如今你也把我救出来了,总算是有惊无险。”她抽出她的手,放在了她身前那副宽阔的肩膀上。

    刘洪良膝盖放下,单膝跪在地上,他慢慢抓过她的双手,呵护地握住她的指尖放在他的唇上,声音低哑,却掷地有声:

    “文吉,答应我,有些事尽力就好,我们问心无愧。永远记住,生命平等,不是因为她是宠妃你是下属,或者她不会武功但你却会而注定你必须要挡在她前面。以牺牲自己解救别人,以命换命的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徐谨鼻子酸酸的,她垂下眼喃喃道:“嗯,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

    “清涟,我知道的……”

    “文吉,我只有一个你。”

    徐谨心头忽地涌过一阵暖流,那是一种无言而炽热的感觉。

    “……”

    “人只有一颗心,我只有一个你。”

    “……”

    “你若有什么事,我没了你,心也就跟着死了。”

    “清涟……”徐谨咬着嘴唇轻声唤道。

    刘洪良将她的手移向他心口的位置,她感觉到了那里的震动和同样热烈的触感。他一字一字地问道:

    “你明白了吗?”

    徐谨眼中落下一滴泪珠,点了点头。

    她咽下喉咙中的涩水问道:

    “清涟,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

    刘洪良擦干她的眼睛,笑着反问道:“你呢?”

    “我先问你的,你问我做什么?”

    “很久以前。”刘洪良肯定地回答了她。

    “很久?”徐谨闻言失笑道:“我们认识才不到五个月,哪里来的很久。”

    刘洪良看着她柔声念道: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所爱隔山海,愿山海可平。虽然在你眼中,我们相识不过四月有余,但你可知,有的人相顾无言,有的人一眼万年。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刘洪良的声音极其好听,念词悠缓,韵味十足,在这间安静雅致的厢房内,徐谨有些听痴了。她轻轻重复着那一句:

    “所爱隔山海……”

    “嗯。”

    徐谨眼神变得清明起来,她撅起嘴说道:

    “刘洪良,刘公子,刘修撰,刘大人,你怎么如此的……”

    “怎样?”刘洪良有些疑惑。

    “花言巧语,风流多情。”

    刘洪良反问一声:“是吗?”随后他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是就是吧,她爱听就成,我无妨。”

    “谁爱听啊?”

    “谁应了就是谁啊。”

    徐谨嗔道:“你这个人……”

    “文吉……”刘洪良忽而正色起来。

    “嗯?”

    “太子殿下,他对你?”

    一提起那个人,徐谨的心沉了下去,她摇着头解释道:

    “什么都没有!我同他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我晓得。”刘洪良急忙安抚着她。“你想离开东宫吗?”

    徐谨重重地点头:“嗯,我想的。”

    “好。”刘洪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若有所思起来。

    “清涟……我……”

    “不要怕,有我在,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嗯。”二人沉默一阵后,她想起了那日长留郡主在皇帝面前又提到梵音的事,她不由问道:

    “对了清涟,布日固德求亲的事你知道吗?”

    刘洪良直达天听,自然了解:“嗯,这件事算是对大魏的一种发难吧。”

    “那梵音怎么办,不止是卫妃,连长留郡主都劝过陛下要梵音代替公主和亲。清涟,我好怕,梵音自小就没了爹娘,她很可怜的,我绝不能让她被嫁去东胡。”

    “外甥女?”刘洪良听到卫权的外甥女时眉头一皱,试探地问道:“外甥女也姓卫?”

    徐谨摇头解释道:

    “梵音本是姓雷的,只是卫权不喜欢她父亲,是以才让她改姓卫。”

    “姓雷?”

    “是,你去书院晚不知道,书院曾经有一位师哥叫雷大通,他是牧野师伯的关门弟子。”

    “牧野烽?那个传说中入了儒家,却更精通道家学术的牧野大师伯?”

    “呃……”徐谨有些无语,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还传着呢……

    “道根儒茎佛叶花嘛,大师伯早已羽化,我们后辈不要妄议他。”

    “好。遵命。”刘洪良十分认真,好似她的顶头上司一般。

    徐谨吐了下舌头接着讲道:

    “雷师哥在梵音六岁的时候突然消失了,有道书院携手龙冈书院联络了天下读书人,都没有雷师哥的踪迹。所以后来,卫权才便将梵音接回了镐京。”

    “这样啊。”

    “嗯。我与梵音从四岁到六岁的那两年间,几乎形影不离。雷师哥是一个很有趣的大胡子,经常鼓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每次我和梵音去到他那个院子,老师都会急得不行,亲自过来把我们抱走。临了还不忘训雷师哥一顿,问他是不是不毁天灭地就会不消停。”

    这时刘洪良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若是她的话,大概就不必担心了。”

    徐谨沉浸在回忆中,并没有听清:

    “嗯?清涟,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