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飞驰而来的骑兵,即便躲在深壕之后的宋军官兵还是感到一阵恐惧,不禁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武器。这些敌骑来去如风,会出其不意的冲入阵中,疯狂的冲撞砍杀,让你避无可避,逃又跑不过,不是死在铁蹄之下,便是命丧弯刀之下。那种血肉横飞,狼奔豚逃的惨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受凡是经历过的都不会忘记。
“连发弩炮准备,敌骑进入射程立即发射;弓箭手准备,拦截靠近壕沟敌骑!”庄思齐看着敌骑卷起漫天的尘土滚滚而来,但他也清楚宽达四丈的壕沟不是战马可以一跃而过的,且马背上的柴草表明他们的目标是为了填出一条路。
不过庄思齐很快发现自己想以密集的箭矢阻挡敌骑的想法落空了,敌骑远在连发弩炮的射程之外便四散开来。弩炮虽然能调整角度,但是却非那么灵活,而骑兵移动速度快,即便射死一个,却无法及时瞄准第二个,除非弩炮的数量足够多,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弓箭手的效果要好一些,但是同样差强人意,毕竟一次攒射却只射杀几个敌骑这性价比太低了,大部分敌骑不仅幸存下来,并成功的将柴草扔进壕沟,并成功返回。而送走了这一批,后边的又至,连绵不绝,这种形势之下用不了多长时间壕沟真就会被填满了。
“笨蛋,立刻以开花弹在敌集结地进行拦截,抽调神射手射杀靠近壕沟的漏网敌骑,这么打岂不是大炮打蚊子吗?”在城头观战的赵昺自始至终都看在眼中,见此情况他不禁站起身捉急的大喊道。
“陛下,不要乱动,免得暴露!”皇帝这么大喊大叫把张世杰吓了一跳,急忙挡在他身前道。原来他此次虽然获准观战,却是偃旗息鼓悄悄地上城,免得引起地方的注意,从而引发不测。因为皇帝观战引发敌军大举进攻,从而闹得不可收场的例子太多了。
“好,朕坐下!”赵昺知道自己太激动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再给‘押’回去,便得不偿失了,急忙‘依令’行事,老实地坐下道。
“传令后军,按照陛下吩咐做!”张世杰也令一边的观通手赶紧传达陛下的旨意,其实对于弩炮这种新式武器的应用,他也是门外汉,相对来说还是皇帝经验最为丰富,便毫不犹豫的采纳了其建议。
赵昺端起望远镜向城下看去,后军接到命令后立刻改变了作战方式,加大弩炮的射击角度,向敌骑军后队发炮,效果立显。一则是敌骑还未完全散开,目标相对集中;二则弩箭是点杀伤,而开花弹爆炸后不仅会产生冲击波,还有弹丸破裂后会产生大量的弹片,对战马柔弱的腹部会造成严重的伤害;再者战马胆子不大,如果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巨大的声响会对吓着它,乱蹦乱窜的引发更大的混乱。
另一方面,弓箭手群射是为了在单位时间内增加密度以求增强命中率,因而都是概略瞄准射击,不要求针对某一个目标,而是对集团目标进行杀伤。但以神射手对付迫近的敌骑便不同了,这就如同现代的狙击手对单个目标进行精准射击,从而实现有的放矢,却不需要等待指挥官的命令,如此反而提高杀敌了效率。
“唉,看来步军还是缺乏实战经验,早应该让他们锻炼一下了,否则再遇大战岂不抓瞎!”赵昺见改变战术后,虽没有立竿见影,但也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敌骑的进攻势头,可他还是叹口气道。
赵昺记的老拿的一句格言,意思是‘身为总司令的人,是倚靠他们自己的经验或天才行事的。工兵和炮兵军官的战术与科学,或许可以从书本中学到,但是将才的养成,却只有通过经验和对历代名将作战的钻研才能做到。’此前的帅府军到达琼州后多是进行训练,并没有参加过大规模的攻防战,而水军的强大也没有让敌军踏上过琼州的海岸,这让他们大部人的实战经验还停留在从前。
而步军大规模列装弩炮还是到琼州之后,作为帅部分就军实战经验最丰富的后军同样如此。因此各军虽然都能熟练的操作弩炮,但是战术水平不高,尤其是缺乏又经验的军官,这导致他们手中虽有利器却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在战斗中这个缺陷也立刻暴露无遗,说不得自己要再次进行‘现场指导’了……
“陛下,就在这里吧?再靠前便不能综观全局了。”城墙距离第一道城壕足有五里,虽然有望远镜的帮助,但是赵昺觉的还是对战场看的不够真切,一定要前出到第一线,张世杰哪里拦得住一意孤行的小皇帝,只能陪着他前来。一直走到距城池二里的一座高台前,那本是用来架设弩炮攻城之用的,此时作为指挥台却是正合适,他挡住陛下半是建议,半是哀求道。
“嗯,也好!”赵昺抬头看看台高约有三丈,高于城墙,上面修建了炮台,搭有半封闭的掩体,正好可以作为指挥所,且正如张世杰所言太近了反而不能看清整个战局,要知道万人的队伍排出的阵势要绵延数里的,绝非电视电影上排出的那么个小方阵的,而眼前攻城的敌军又何止万人。若非攻击面不够宽阔,赵昺怀疑只怕数万人一拥而上便能踏平壕沟,靠叠罗汉都能翻进城去。也好在他这两年长了见识,若是前世看到恐怕早就走不动道了。
赵昺在倪亮的半抱半拖的帮助下上了高台,上面面积并不大只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周围用木板修有胸墙,加有顶盖,但盛下二、三十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他们一来自有人将上面重新布置,摆上了两张条案,几个胡床,就是现在的马扎子。有亲兵铺上西城的城防图,设置了观察哨,安排了旗手,布置了警卫,一切井然有序,丝毫不乱。而王德领着两个贴身的小黄门,也升起了茶炉煮茶,摆上了几碟吃食让陛下充饥。
既然是锻炼队伍,增加实战经验,赵昺虽未将大家都招来观摩,但是也没有全权接过指挥权,而是告知庄思齐将后军弩炮队的指挥权拿了过来,由他指挥配合防守。他先看了看弩炮阵地的配置,庄思齐的安排倒也中规中矩,其将各营所属的小型弩炮集中安置在一线,主要配置在阵地的左右两翼。军属弩炮营的重型和大型弩炮居中靠后配置,与小型弩炮基本呈品字形,即可以对付从正面攻击的敌群,也可支援两翼作战。
“禀陛下,与各弩炮队联络完毕,沟通顺畅!”观通手报告道。
“好!”
“禀陛下,敌骑迫近在破坏右翼壕前的麓角,以游骑射杀、压制我弓箭手!”观通手再次报告道。
“嗯!”赵昺点点头,将目光转向战场的南侧。城外的防御工事长达六里,左翼与北城工事相连,右翼与南城的翼城相连,形成一道完整的防线。但是这里背靠大海,翼城已经在攻城时被毁,因此形成了一个防守死角。而敌军要想填平整个壕沟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刚才的攻击应该是一种试探,以便发现防守的弱点作为突破口。
当然敌骑若想靠近壕沟首先要破坏壕沟前的障碍物,以便为后续骑兵填壕打开通路。而布置在阵前的弓箭手也成了他们靠近的最大障碍,他们便利用游骑在阵前不断的往返奔驰射杀宋军派出的神箭手,压制弓箭手。而游骑行军时主要任务探路、侦察,猎杀对方的斥候;战时则游弋于战场附近,负责掩护两翼的安全,并在发现敌军防线有松动,或者出现空档时充当破阵的尖兵。
正因为这些游骑担当的都是最危险,也是最艰难的任务,因而绝非弓马娴熟那么简单,他们都是箭法出众,马术高超,且机警伶俐,作战勇猛,能独挡一面军中的精锐。加上蒙古人本就擅射,他们在飞驰的战马上仍能开弓放箭,射中奔跑的野兽。相比之下宋军的神射手就要弱的多,难以射中飞快移动的骑手,在对射中很快便败下阵来,被压的抬不起头。后边的敌军已经做好准备,待清理完路障后便再度填壕。
“令左翼弩炮群以右翼将旗为基准,偏左三十步为瞄准点,填装两尺弩矢,角度五分!”赵昺观察了一会儿,不仅皱皱眉头,那些游骑纵马至阵前往往一沾就走,至多只射出两箭,绝不恋战。以弩炮对付这些油滑无比的游骑根本就来不及捕捉目标,但他很快便发现游骑的行动看似没有规律,其实却也有迹可循。
“禀陛下,左翼炮群准备完毕!”观通手将命令传出后,少顷对方便发来完成射击准备的信号。
“预备!”赵昺平端着望远镜盯着战场上的游骑,发出预备口令,旗手接令后右手立刻举起红色信号旗。
“两连射,放!”在完成一轮攻击后,游骑们迅速兜转马头折向东北,脱离弓箭射程后再调转马头回转加速,在距离宋军阵前五十步的距离上左转向东,此时战马与壕沟平行,他们此时立刻放箭,然后进入下一个循环。赵昺发现他们在向东转向的瞬间必须放慢马速,以免人马摔倒,而这个时候他们会发生小小的拥挤,也是目标最为集中的片刻,他就抓住了这瞬间令弩炮齐射。
横向布置的弩炮有足够的散射面,二尺长的铁制弩矢分量足,飞行平稳,贯彻力强,足以穿透游骑身上的铁甲,射穿皮质马甲。弩箭瞬发即至,正在转向的敌骑根本无法躲避,动作快也只来得及玩儿个镫里藏身,可依然难以挡住激射的弩矢,七、八个敌游骑被射落马下。而受伤的战马冲了几步便也扑倒在地,将主人抛下马去,有活着的刚爬起便被胸墙后的宋军神射手射倒。
而后边的敌游骑见同伴被纷纷射落马下,便想勒马躲避,或拨转马头向一边绕开,但是就耽误了这么会儿功夫,死神再度降临。第二轮弩矢飞至,将后边的游骑又干掉几个。其他游骑纷纷勒马转向,四下散开,远远的躲避后才敢聚拢。而那些正在埋头破坏麓角、陷坑的敌兵可倒了霉,失去游骑的掩护后就成了宋军弓箭手们的靶子,顷刻被箭雨覆盖,化作了一缕缕冤魂。
“陛下好手段!”在一边观战的张世杰亲见陛下只稍作调度便粉碎了敌人的攻势,禁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
“杀了这几个游骑只是开场戏,看这唆都不攻破城壕是不会死心的,今天还有恶战!”赵昺淡然的笑笑道。
“有陛下在,唆都就过不了城壕!”张世杰却很有信心地说道,当然他的信心也是来自于此次随驾出征,小皇帝几乎算对了敌人的每一步动向,且又抓住了每一次稍纵即逝的机会,这次东征真称得上名利双收。
“呵呵,该让他过也得让他过,可是也要付出些代价才行!”赵昺放下望远镜扭脸笑笑道,心中也很意外这张世杰是在恭维自己,还是意在拍马呢?不过想想也释然了,在大宋军中能做到其这个位置,又怎是只凭战功就可以做到的。
“陛下是想撤离泉州了?”张世杰问道。
“嗯,该杀的已经杀了,该拿的东西也拿了,再不走老天爷便不让咱们走了!”赵昺点点头道。
“是啊!”张世杰有些怅然若失地道,“若是能再等月余,各国蕃商云集,那时所获将更多!”
“羊毛要一茬一茬的剪,若是连皮都扒了,咱们以后吃什么啊!”赵昺言道,“再说咱们不做出且战且退的样子,百姓们又如何相信咱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嗯,陛下言之有理,咱们不能失信于百姓!”张世杰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