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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万恶之源(求收藏求鲜花)
    赶回兴王府后,所有人都在兴王寝宫外等候,筱云跟堇儿早就哭成了泪人,茵茵虽还是镇定的模样,但也忍不住偷偷擦拭眼泪。

    太升凑到茵茵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不会是王爷……”

    “王爷今夜病情突然加重,大夫已经用尽了办法,仍不见好转,我听他说,可能就是这三五日之间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茵茵原先只是哭腔,说道后来也是情绪崩溃了,哭得是梨花带雨,对于这些在王府里过了十几年的人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兴王并不只是自己的主子那么简单。

    “莫哭莫哭。”这模样确实令人心疼,太升踮起脚,让茵茵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温柔地替她擦掉泪痕。

    茵茵哭了一阵之后,才感觉不对,立马跳开,幸好此时天还没亮,门外的人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没多少个注意到自己,她羞红着脸收整靠在他身上时弄乱的鬓发。

    “世子找了你一晚上了,你快些进去吧。”

    太升看了一下,见左右的人都是在哭,这样一堆人围在病人的门前哭成这样,还真有点像哭丧现场,兴王就算长命百命也被这群人哭死了,真是晦气。

    他拉着茵茵的手说道:“咱们一起进去?”

    茵茵脸上只是红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她的手,说道:“那怎么行呢,世子只让你一个进去。”

    看他有些失落,于是反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怕我担心,没事的,我在外头等候就行,等你出来后,我,我到花圃等你。”

    这已经是茵茵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太升也是惊喜过望,经过昨天的事后,还以为她会躲着自己,这倒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于是在她手掌轻轻捏了两下,又挠了一下她的手心,随后便依依不舍地走入卿云宫中。

    病榻上的兴王,比起之前来说气色更糟了,一旁的淑妃还有另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榻前垂泪,这个没见过的妇女穿着比起淑妃还要华丽,脸上虽有了一些皱纹,但看着依旧比年轻的淑妃要漂亮许多,这个人,估计就是朱厚熜的生母兴王妃了。

    兴王躺在病榻上,出的气多,入的气少,要说他会在今天断气都没人会怀疑,一旁的大夫也是一个劲地摇头,深感回天乏术,引得两个妃子又是啜泣不止。

    朱厚熜倒是显得很平静,脸上看不出有一丝伤心的痕迹,这倒也是,比起兴王的病情,眼下王府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兴王的病反反复复,可偏偏就这么凑巧,在这个节骨眼上才突然加重,这更是在这险象环生的局面上添乱。

    “先生要办的事,可已经办妥了?”

    “是,不负世子殿下所托,经已办妥。”

    朱厚熜看了看病榻上的兴王朱祐杬,长长一声叹息说道:“先生跟我来。”

    两位王妃都惊讶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世子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自己垂危的老父。

    遣退门外众人之后,朱厚熜跟太升来到王府山川坛中,这个地方先前刘泉跟堇儿打算害自己的时候,他也来过,只是没怎么仔细瞧过。

    “将那炉鼎搬开。”

    世子一声令下,左右的侍卫立刻上前,几人合力,将那炉鼎抬开。

    “打开!”

    立马又有一名侍卫,在地面掀了几掀,竟从地面打开了一个暗格,太升大吃一惊,自己先前王府劳役的时候,也来这边打扫过,竟然从未留意过这里竟然还藏有暗格。

    早有侍卫打开暗格后,提着蜡烛进入密道出来。

    “殿下,浊气已消散。”

    朱厚熜满意地点头,说道:“你们在外面守着,一旦有人靠近,无论是谁,一律杀无赦。”

    众人四散在山川坛周围把守。

    “先生,请吧。”

    朱厚熜拿过蜡烛先行进入密室之中,太升也紧跟其后,密室入口极窄,只能容许一成年男子勉强通过,对朱厚熜跟秦太升这两个少年来说还算可以,要是是像肖百利这种尺寸的体格就决计进不来了。

    走了一小段路后,密道变得开阔起来,太升只觉得有几分桃花源记‘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感觉,密道之中,阴暗不见天日,所有的光源都来自朱厚熜手里那支蜡烛,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先生请打开吧。”

    太升看密道之中还有一副石门,朱厚熜要自己打开,他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跟电影里的情节,一群人去盗墓,一个老倒霉蛋急匆匆地第一个去开门,然后墓门之中,不是有飞刀飞箭把他射成马蜂窝,就是有毒水毒箭之类的陷阱把他活活弄死,再离谱的还会跑出来僵尸鬼怪,或者是让他种下无药可救的诅咒。

    但朱厚熜对这里像是很熟悉,要是他想杀了自己的话,在外面就可以动手了,也不用大费周章搞这么一个地方来对付自己。

    太升于是沉腰扎马,脚是四平马,手是三叠浪,气运丹田,用力推开石门。

    但石门纹丝不动。

    于是他又手脚并用,推着踹着用背顶着石门,但石门依旧纹丝不动。

    场面已经太难看了,朱厚熜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要不我让上面的人来?”

    “不用不用,我搞得定。”

    太升喘了会气,他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搞得定,只是叫来那些侍卫,要是他们轻轻一推就打开了,那这样不是会显得自己很弱吗?

    于是者又折腾了几炷香时间,门外的侍卫未得朱厚熜命令,不敢入内,但朱厚熜打了两回瞌睡之后,终于熬到自己手里的蜡烛都快烧完了,于是叫来侍卫拿来新的蜡烛,顺手让他将石门推开。

    只见那侍卫轻描淡写的一掌就推开了石门。

    “谢谢。”

    太升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那侍卫在经过他时,他明显听到了那个侍卫明显地‘嗤’的嘲笑声。

    朱厚熜却不在意,拿着新的蜡烛走到太升身边。

    “先生,依你之见,安广厦那老贼现在有多信你?”

    “信任谈不上,但这老贼对我估计也是将信将疑,只是他自以为行事隐蔽,又见到世子伪造的书信,所以怕是有六七分信我罢。”

    太升少说了一样,除了安广厦的自以为是跟伪造的书信外,太升对宁王军的料敌先机,甚至还掌握了一些现在宁王军内部非高层人士是不会知道的一些情报,这得益于他是未来来客的身份,这才是安广厦相信他的主要原因。

    “六七分吗?”朱厚熜走到石门边,说道:“那这里,就是剩下的几分了。”

    太升走到石门一看,石门之内,琳琅满目的装满了刀剑兵戈,还有火铳甲胄,这里的储备之多,已经足够武装上千的兵马了。

    “世子,这里的兵器,好像远远超出了我们王府里的侍卫人数了。”

    “原想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保卫王府,与安老贼做长久缠斗,所以府中的军备,力求有备无患,我早在先生未到府之前,就命工匠赶制这批兵器。”

    太升看着这些武器,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么多的兵器,这要是让人查到,那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幸而现在得到先生相助,这批兵器也就派不上用场了。”朱厚熜从身上拿出一份书函,说道:“这是兴王府中,侍卫人数分布与兵器多少的概览,就请先生交由安老贼,以获取他的信任。”

    太升接过信,又把玩了一下兵器库里的盔甲刀剑,说道:“我可能还需要跟世子借几把兵器盔甲,就说是我偷偷从王府里偷出来的,这样安广厦才更容易相信下。”

    “这个自然,先生拿去便是。”

    “只是世子,安老贼为人胆小谨慎,不到宁王举事的大军压境湖广,只怕他也不会对兴王府动手,但若是等到他要对兴王府动手了,他也是会率领那数百流民强盗,浩浩荡荡地先拿下兴王府,再夺取安陆州。就算我把这些‘假罪证’交给他,骗取了他的信任,要怎么让他落单,我一时之间,也是无计可施。”

    无论计谋想得有多完美,无论这些罪证做得有多真,只要逮不到安广厦落单的时候,那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空话。

    “太升只管将这些东西交予他,至于以后的事,我自有办法。”

    太升差点忍不住告诉他,依照历史来说,宁王造反就会在这几天了,要是再拖上三五天,到时候就是前面真的骗到了安广厦和都没有用了,他虽然知道依照历史来说,兴王府应该会安然无恙,朱厚熜甚至会在两年后登基成为大明的新皇帝,但是他怕的是现在明朝的历史已经被自己这个从以后来的人影响了,要是因为自己的影响历史变得不同,那最后是兴王府覆灭,宁王一统大明也有可能,想到这里他就不免头皮发麻。

    看秦太升疑惑的模样,朱厚熜说道:“昨日袁长史送来了书函,说朝廷已经派下了人,为的就是宁王的事。”

    太升大喜,朱厚熜这么胸有成竹,原来是早知道朝廷来人对付宁王了,于是说道:“那要是朝廷亲自动手了,安陆州之困,岂不是迎刃而解。”

    朱厚熜摇摇头,说道:“可惜朝廷这次派人带来的诏书之中,只是劝宁王约束自己的手下护卫,以作警示,最多也就是稍微减去他的护卫。根本就不是将宁王治罪。这样的警示,是没有用的。”

    太升一听,这也不对,既然朝廷的诏书只是做做样子,那朱厚熜对于安广厦的事又是为何这么有把握呢。但他记得,宁王就是收到了朝廷的诏书之后,以为东窗事发,不想坐以待毙才立刻造的反。

    “世子放心,诏书一到江西,就算只是劝诫,宁王也会当即造反。只要他造反,朝廷就会名正言顺地出兵讨伐。”

    朱厚熜心神俱震,问道:“先生何以知道诏书一到宁王就会反?”

    太升胡乱说道:“宁王心中有鬼,眼见诏书来到,哪怕并无实际上的惩处,他也会以为大事不妙,不愿坐以待毙,所以一定会反。”

    这个答案朱厚熜像是不太满意,将信将疑。

    “世子若是不信……”

    朱厚熜连连摆手:“我怎会不信先生呢,只是心中有些疑问,还没求个明白。”

    他突然问道:“对先生而言,兴王府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

    “世子为何有此一问。”

    朱厚熜放下蜡烛,拿起密室中的一柄刀,拉开刀鞘说道:“我早已让人查过,袁大人送来的南蛮俘虏中,是有一个十来岁孩童,但那孩童不是十五,是十六岁,山野小子,长得不快,所以他看着也就跟十三岁小孩差不多大,那小子脸黑瘦小,但却不是叫秦太升,他是部落出身,只有山名,根本没有中原的名字,连话都说不清,更不用说像你这般伶牙俐齿,足智多谋。”

    大事不妙,原来朱厚熜除了防备安广厦之外,还在私底下调查起自己来。

    看着他窘迫的模样,朱厚熜拿刀指着他说道:“你到底是谁!”

    秦太升脑子转得飞快,世子还是相信自己的,不然也不会到了这里,到了今天才逼问自己。不过要是自己顾左右而言他,朱厚熜这种做大事的人当然也不会放过自己。

    自己不能跟他说自己的真实来历,否则会被他当作疯子,现在是王府的生死关头,朱厚熜是不会放过一个会在外面胡言乱语的精神失常人士的。

    装傻充愣不行,那就只能投其所好,说些他爱听的来赌一把了。

    他像是云淡风轻的看着朱厚熜,说道:“世子知道我在撒谎,又为什么不戳穿我,亦或是干脆点杀了我呢?”

    “你当我没想过吗,我一开始只是想摸清你的来路,我原以为你是安老贼的人,哪知你在后巷之中又以言语逼走了他,又以为你是宁王的奸细,偏偏你又是真的愿意相助兴王府。你既不是宁王的人又不是安广厦的人,更不是南蛮的人,你到底是何人!”

    “世子要是觉得我不是南蛮的话,大可跟押解的官员取证,就可以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出身。”

    朱厚熜眉头一皱,说道:“我也与广东将士求证,调来宗卷肖像之后,发现画像中的人物确实跟你长得一样,你是南蛮,又不是南蛮,你是南蛮但又不是秦太升。”

    “世子要是信我,请让我告诉你一段离奇的故事,世子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动手,太升虽死无憾。”

    朱厚熜拿刀的手摇摆一阵,但始终没有把刀放下,说道:“你说吧。”

    太升又开始要彰显他编故事的能力了,他说道:“我原籍在哪,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当时病得模模糊糊的,脑海中像是一片空白,我以为我要死了,这时却见一片空白无际的所在,没有人,没有树木花草,也没有一丝声音,我还以为这就是阴曹地府,哪知道这时,我的面前出现三个长胡子的老头,那三人,一个手捧着一枚红色丹丸,一个举着一柄玉如意,一个提着一把芭蕉扇,三个都是慈眉善目,看着就让人好生亲近之意。”

    “哦哇。”

    太升听见朱厚熜口中胡言乱语,鼻息加重,他从小就受家庭影响,崇尚道教,太升刚隐喻地说出道教三清的特征,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他对于自己说的,又是信了多少。

    “我见那三个老人都坐在椅子上,我自己倒是又渴又累,讨他们的吃喝他们不给,问他们出路他们也也是不理,我心里急了,就想从地上捡块石头来砸他们。”

    “哎哟,你怎能?”

    看到朱厚熜有点急的模样,太升心中暗笑,上钩了。

    “可是我找了地面,都没见到石头,于是只能作罢,哪知这时候,这三个老头就开口了,

    中间那个拿药丸的老头说道:就是这小子了吗?怎生得这般蠢模样。

    旁边的如意老头说道:蠢是蠢了点,但胜在心术还算良正,我们就点拨一番,让他去辅佐那人完成天下大事。

    最后那个扇子的老头说:也算是他的造化,那人也是仙人托世,他日帮助仙人主子度过危机,成就天下之主之时,也算你功德一件。

    我听自己无端端被这三个老头骂,不禁大火,上去就要跟他们动手,哪知当中那老头,伸指就弹了一下额头,说来奇怪,我的额头中了一下之后,全身就都动弹不得,那老头顺势就将手里的红色丹药送入了我的嘴里。我只觉得浑身酸麻,晕了过去,将睡将醒之间,听见那三人说:此时正值日出东方,太阳高升之时,就给你赐名太升,你需谨记我等之言,日后辅佐主子得承大统。”

    太升的故事编得差不多了,朱厚熜是听得胸口不住起伏,也不知道是自己编得太鬼扯他听了生气,还是自己编得太好,他听得入了迷。

    “在我醒来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脑子也是清醒得很,从来就没没有这么舒畅过,然后我就开始依照那三人说的,找寻我的主子。”

    说完之后太升看向朱厚熜,朱厚熜是口干舌燥,他舔了一下嘴唇说道:“你是说,你遇到了神仙?”

    “我也是后来在王府中,才知道当时替我开窍的三位是三清爷爷。”

    朱厚熜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把刀放下来了,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我都没见过,他怎么会见过,但如果他不是承蒙仙人开窍,又怎么会知道宁王那些事,如果不是仙人妙法,一个南蛮小子又怎么会变得这般聪明……”

    太升趁机说道:“仙人让我相助主子度过危机,成就天下大业。”

    这句话听到朱厚熜直打哆嗦,他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皇兄……圣上虽是喜欢玩闹,但身体康健,这天下之主是他才对,你胡言乱语,可知道是杀头罪过。”

    “殿下如果相信,太升还有一句话说,”他凑到朱厚熜耳旁说道:“依照三位神仙爷爷的说法,两年之内,便是殿下得成大统的时候,我说的是真是假,两年之后便可见分晓。”

    朱厚熜大为震惊,堂兄朱厚照虽然身体不错,但也难保会出意外,最重要的是,堂兄至今并无子嗣,如果两年内真的有重大变故,那自己能当皇帝,也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太升敢说这些,一来是他在赌朱厚熜相信自己,毕竟自己这个未来人早就知道两年后朱厚熜会当皇帝;二来就算朱厚熜没那么相信自己,那自己起码还有两年命可以吊着。

    朱厚熜还沉浸在美梦之中,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太升胡编乱造迷惑旁人的功力跟分析真相的功力,他都是见识过了,这人说的话未必靠谱,但强逼之下,只怕弄得鸡飞蛋打,眼前王府与安广厦这一仗,还需要他的帮忙。

    于是说道:“鬼神之说,不可尽信,先生既然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来意,我也就不便勉强了。先生只管将东西拿给安老贼,近日之内,我只有办法能擒住他。”

    太升见他不肯说出办法,但自己胡编乱造之下,朱厚熜也算放过自己一马,也只好答应。只是在自己说完这个鬼扯的故事之后,朱厚熜不要变得更加崇尚道教炼丹之术才好。

    就在他又要离开前,朱厚熜再次叫住他。

    “先生还没回答,对先生而言,兴王府到底是什么?”

    太升稍一沉思,抬头说道:“是一个有些古板,又有些新趣;有些冷漠,又有些热情;有些温柔,又有几分可爱;有些好又有些坏的地方,总而言之,跟家里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