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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与未来皇帝的交锋
    “刘泉被赶走那晚,他是收到肖百利的命令才去提醒你的。”

    “还有今天洋人进府的消息,也是他去告诉肖百利的。”

    怎么会是金荣,他一副老实巴交像是说谎都不会的样子。太升怀疑过府中很多人,但实在很难将金荣和肖百利的亲信想成一个人。

    “府里的一举一动我都了然于心,肖百利早有图谋,我早知道,只是为了不惊动他背后的人,所以才由着他在府中活动。”

    照朱厚熜说的,那这些天所有发生的事,就都说得通了。太升就算再不愿相信,也只得接受。他太感情用事了,只是金荣这件事就搅得他脑袋一片混乱,所以肖百利才会拿金荣来对付自己,幸好他怕金荣卷入这场阴谋中,没跟他说过多少自己的发现。

    朱厚熜说的话也未必都是真的,但有几点可以确定,首先他在王府里的确是有不少耳目,自己以后做事如果不再防着点,那还不如干干脆脆让他知道,还有站在肖百利身后的人物,绝非简单人物。

    “那,那个酸儒……”

    “他已经被我藏在安全的地方,肖百利的人是决计找不到的了。”

    太升心想,说不定那个酸儒已经被世子杀了,要人决计找不到的安全地方,除了阴曹地府还有哪里。古代远比自己想象的凶险,自己以前在商界就算输得一败涂地,也不过是倾家荡产,只要没死,还有机会重头再来。但在这,自己只要走错一步,就要人头落地了。人命在这里,像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世子殿下,我有一事不明,当日后巷中的尸首,是否与王府有关?”

    朱厚熜早料到他有此一问,说道:“太升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问题即使知道了答案,也是徒增烦恼。”

    言下之意,就是有关了,那自己的直觉没错,这几天的种种事件,都在明里暗里存在着各种联系,背后牵扯的,绝对是个大阴谋。

    “那人的死虽是与王府有关,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巷,却并非世子的主意,对吗?”

    迷雾之中,他已经摸清了一些方向,这么说来的话,那王府敌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世子没有回答,他对太升也不是百分百的信任,二人在互相试探与利用的过程中,互有保留。

    “肖百利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我心中也有个大概猜测,但也做不得准。”

    “是安陆州同知安广厦吗?”

    世子杯里的酒溅出了几滴,他显然对太升的这个答案大为震撼,但表情还是故作轻松,如果不是那几滴跑出来的酒,真看不出他的破绽。

    “你果然是个极聪明的人。”世子放下酒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沉默半晌后,说道:“让肖百利做这些事的,或许就是安广厦,但背后的首脑,不是他,是更有权势的人,他还不够资格。”

    安广厦不够资格,那整件事的幕后人物到底是谁,听筱云说过,安广厦是个无耻文人,各种贿赂收得多,给得也多,能到安陆州来也是多亏了他的阉人干爹。

    难道,幕后主脑是朝廷的宦官?但此时距离朱厚熜登基还有两年时间,堂堂朝廷得势的红人,对付一个藩王做什么?

    “关于始作俑者的身份,我也只是猜测,所以才需要太升相助。”

    “世子要小人做些什么?”

    朱厚熜微微一笑,说道:“太升,你知道吗,你对人说真话时,就用‘我’字自称,但你要说谎的时候,说话就客气了许多,都是以‘小人’自称。”

    没想到自己这个小习惯,都被他发现了,人说话时心虚,就容易情不自禁地用上了卑称,这点就连太升都没怎么发现。

    朱厚熜的心思果然细腻,比起细腻,太升看过历史对他的评价:喜怒无常,心眼极小。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现在肖百利在明,朱厚熜在暗,自己跟肖百利做的所有事都被他看在眼里,自己不可能选择帮肖百利不帮他,更何况只有太升自己知道,这人将会是未来的天子,帮他做事,总会安全一些。

    太升于是改口道:“世子要我怎么帮你?”

    ……

    这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凶杀案了,亏太升还以为是自己验尸手段惊艳住王府的人,所以才一路高升,这么多人巴结自己。原来都是别人设计好的,在这个时代,没权没势,就算再聪明也只会沦为任人玩耍的棋子。

    死掉的肉疤脸如果跟肖百利是一伙的,那将尸体丢到后巷的,估计也是安广厦的人,他们在后巷一唱一和,就是想借机进王府搜查,把罪名顺势推在刘泉身上,就是想借着调查凶案进王府找东西,要不是自己从中作梗的话,他们估计早就得手了。唉,也不知道刘泉怎么样了。

    死者到底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在出事那天曾经跟那洋人动过手,洋人多日来一直在安陆州邀战群豪,为的就是把这人引出来吗?他又怎么知道这人一定会出手,难道是他要引出来的,不止这个人。

    如果说洋人在地摊中的行为都是由朱厚熜主使的,那酸儒又是要他做什么?听闻那酸儒文采虽是不佳,但写得一手好字,各种名家书法都会一些,难道跟肖百利要偷的那封信有关?

    找到了一些问题的答案之后,偏又衍生出了更多的问题,眼前的局面再次陷入一片迷雾之中。

    朱厚熜没有否认人是他杀的,现在这件案子据他知道的,已经死了那个肉疤脸,还有洋人,酸儒估计也没了,又有多少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受害者。

    朱厚熜说背后主使不是安广厦,也从没听说王府跟朝廷的那些太监有什么过节,到底是什么人,权势足以匹敌明朝的藩王。

    今年是正德十四年,按照他依稀记得的编年史,今年还未发生的大事还有……

    待到天亮,他就去了安陆州的州府衙门,这回衙门的伙计都还记得他,恭恭敬敬地一番问好之后,就请他进去,早有人端上香茗,刚坐下没多久,椅子都没坐热,刚睡醒的吏目陆云起便赶来了偏厅。

    太升跟他简单寒暄几句后,也不拐弯抹角,当下就问起了刘泉的下落。

    陆云起又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刘泉被安广厦带走之后,拒不配合审讯,耽误了时候,同知大人又因为兴王府的缘故,不敢对他言行逼供,所以还只得暂时扣押住他,待进一步审讯之后,才能将他放出来。

    安广厦怕是要威逼利诱刘泉说出些能让官差进王府搜查的口供来,但念及他被带走时,世子对他说的那些话,估计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说的了,不过也不用通过肖百利来贿赂自己了。

    刘泉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肖百利这种伪君子来说,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小人,所以在王府之中,才会有那么多家丁跟随他。

    太升心头一阵惭愧,要是刘泉为了这件事而死的话,自己岂不是白白害死一条人命。

    “王府后巷的那具尸首,也是在安大人那吗?”

    “是,安大人仍在调查中,他让小人着手调查安陆州的其他命案。”

    “其他命案?”太升奇道:“怎么安陆州里还有其它命案吗?不是说向来太平。”

    陆云起是有苦难言说道:“说来也是奇怪,自打我上任以来,一向太平,那知不过是这十数日间,除了兴王府竟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死的还都不是安陆州人士,简直无从查起,未免百姓恐慌,所以一切只有低调行事。”

    太升想,难怪每次见到衙门,都感觉不够人手了,原来都在调查另一件案子。

    “待调查完毕之后,刘泉自会由衙门的人送回,尸首也会带回江西殓葬。”

    “江西?死者是江西人吗?”

    陆云起说道:“尸体虽一直由安大人看管,但我听老弟说过,死者曾在街市出现过,待安大人带走嫌犯跟尸首之后,虽未获允许,但我想着,发生在安陆州的案子,自然要由安陆州的衙门处理。于是我便指派衙差,绘制死者的画像,在街上找寻线索,发现死者是江西人士,也曾在江西一带犯过打架伤人的案子,应该是前几日才到安陆州来的,但说来蹊跷,守城的士兵却说并未发现有他进城的记录。至于此人在安陆州要做些什么,在哪落脚,可有得罪了什么人,就不得而知。”

    他凑到太升耳边,说道:“不只是这件案子,说来蹊跷,最近两件凶案的死者,经我查证的,不是籍贯江西就是刚从江西转道来安陆州,唉,让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跟江西巡抚交代。””

    都跟江西有关?死者的籍贯在陆云起看来,可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信息,但却让太升的脑中,如同一粒石子落在水面上,激荡起无数的涟漪。

    他想到昨晚的推断,正德年间,除了当朝大学士跟不世名臣之外,还有一个关键人物,这个关键人物正是身处江西。

    这个关键人物,难道就是安广厦身后的人?

    “秦兄弟莫不是怪我私自查案,打草惊蛇了吧?”

    见太升脸色不好,陆云起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经过安广厦的同意就私自调查案件,连秦太升都不太高兴。

    太升其实差点就要把他抱起来亲了,真是太能干了,居然暗中调查出这么多有用的信息,比想象的还要靠谱,尤其是死者来自江西这条,虽说来往湖广跟安陆州的人当中,南北各占不少,但江西这个地方此时出现在这,更是佐证了太升昨天晚上的推断。

    看来这陆云起对安广厦也大为不满,否则也不会私底下进行调查,只是碍于太升是个外人,所以也不好直面斥责自己的上级越权。

    “哪里的话,陆大人心系公务,是安陆州百姓之福。”

    两人再聊一阵,太升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了,现在只能希望刘泉吉人天相,安广厦在目的未达成之前还有几分忌惮兴王府手下留情了。

    离开衙门之后,还未到晌午,太升心想该回兴王府了,自己出来这么一趟,也不知道朱厚熜知不知道,兴王府里他虽然手眼通天,但兴王府外,而且还是在衙门里,他应该还不会胆大到连衙门都敢派人监视。

    还没到兴王府,却见一条窄巷中,一个硕大的身躯气喘吁吁向他迎面走来。

    “秦兄弟,我等你好久了。”

    “肖总管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在王府里敲了你半天门,也不见人应门,听人说你一早出去了,所以就在这路上等你。”

    这条窄巷是回王府的近路,只是肖百利这样的体格子蹲守在这里,就像一座肉山一样,把窄巷都堵死了。

    “兄弟这是上哪回来了。”

    太升心想,你管得着吗,但眼下还不是跟他摊牌的时候,自己还要靠他这条肥虫钓出幕后的大鱼来。再看他那满头大汗的样子,不像是在这里蹲守,不会是一直都在衙门外边监视自己吧?

    “连着几日都没听说刘泉的消息,我担心他的安危,所以就到衙门里问了一下。”

    肖百利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这也进一步坐实他刚刚的确是在衙门外盯着秦太升,确切地说,从太升离开王府之后,他就一直跟着,只是快到这条窄巷时,他才从小路赶了过来,装作一直在此等候。

    “秦兄弟心地就是好,连刘泉这种人都放心不下。对了秦兄弟,先前我拜托你办的事……”

    太升见他催得越来越急,跟现实社会的甲方一个德行,估计是真没多少时间。

    于是说道:“昨夜里,世子让我给他备膳,我服侍完毕后,在中正斋逗留了一阵,是有所发现。”

    肖百利高兴得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块,说道:“兄弟果然了得,我就知道只要兄弟一出手,天大的难题都难不住你。”

    哼,马屁吹得有点过了,刘泉不就是被他这番嘴脸给骗了的。

    “先别高兴太早,我虽是见到了你要的东西,但还没机会下手。”

    肖百利的笑容瞬间僵住,说道:“那要不今晚,我们就……”

    “估计要再找机会下手,得等到世子下次传召了,中正斋一直由护院在外看守,贸贸然进去,只会惹人怀疑。”

    肖百利连连点头,说道:“兄弟说得是,是我一时高兴过头了。”

    “还有一些事,需要你提前去办。”

    “兄弟请说。”

    太升想,是时候了,既然这封信这么重要,是这场胜负的关键筹码,那不论自己开出什么价码来,肖百利还有他背后的安广厦,应该都会答应。

    “我这次帮你,实是危险万分,我总要有些好处。”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也是贪财,肖百利哈哈一笑,说道:“兄弟放心,这事只要办妥,我保证兄弟有享不尽的荣华。”

    “我要一百根金条,除此之外,我还要见吩咐你做这件事的人。”

    肖百利为难状,说道:“金条的事还好安排,只是这人……兄弟应该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有利,要是你们见面被外人见到了,那岂不是引火烧身?”

    太升面露不悦,说道:“我甘心为你们冒这么大的风险,要真出什么岔子了,那可是掉脑袋的。我也不用奢求跟这人说话,只要让我能够远远地见上一眼,起码让我放心几分就足够了。要是连这点诚意都没有的话,那中正斋之事,再也休提。”

    肖百利现在全仰仗太升帮他把书信偷出来,等这些天好不容易听他说知道了书信藏在哪,现在又说不肯干了,急忙劝说,但太升是坐地起价,油盐不进。

    肖百利只好说道:“这样吧,金条的事我先安排,至于见面的事,要等我跟那人说,至于他愿不愿意见你,我就不敢保证了,老哥哥只能说尽力而为。”

    太升要的就是这个答案,于是说道:“要是他不肯相见的话,那也是无可奈何。只是此事需速速去办,等这事有了定论之后,我才会下手,否则就算东西落在我脚边,我也不会看上一眼。”

    肖百利好言相劝他先把东西拿到手再说,但太升还是坚持要等肖百利答应他的事有了结果才会下手,肖百利见说不动他,只好无奈答应。

    太升知道,整件事已经到了节骨眼上,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肖百利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去找他背后的那个人。

    而那时候,就是自己反攻的开始。